早上一睜眼跌跌撞撞跑去大猴子房間,看到床上癟癟的一堆被子,猴媽放心了。
天還沒有亮,窗簾外淺淺的雪。
猴媽還要去賭場上班,還想多睡會兒,如果此時推開房門看到那堆棉被是鼓的,外邊露出半個黑腦袋,猴媽定會大呼小叫 “晚了晚了!又趕不上公交車!你昨晚啥時候睡的?又上網了?都跟什麽人網上聊天啊?跟你說網上沒有幾個好東西!”大猴子自覺理虧,也不再分辯“你的思維方式是錯誤的,你用消極思維看待一切” 雲雲,任由猴媽押上車,一腳油門一路埋怨,猴媽的瞌睡也沒了。
今天猴媽離上班還早,可以從容地為小猴子攤兩個軟餅,煎兩個雞蛋,打一杯水果奶昔。小猴子不肯在學校吃任何東西,因此早餐很重要。
一切都很順利,兩個猴子都沒有遲到,大猴子飯盒裏有牛肉餅,小猴子肚子裏有雞蛋。猴媽還為自己煮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薑汁豆蔻奶茶,倒在保溫杯裏帶著。
去賭場上班需開車35分鍾,路上聽一段《張愛玲新傳》,今天正好聽到漢奸胡蘭成和他8個女人的過往,氣得我七竅生煙!心疼張愛玲,真想給這漢奸渣男偽才子扇上兩個大耳光才解氣!
扇完耳光刷卡進入員工出入的小角門,猴媽將靈魂暫時回收,先鎖在更衣室的小櫃子裏,掏出一張布口罩把自己那張大臉包起來,眼睛在口罩上放微笑,嘴巴在口罩裏麵說 “恭喜發財”,猴媽秒變成一條資本家的狗!
猴媽不相信運氣,因此連2塊錢的彩票都不想買。而後半生最常逗留的場所竟是賭場,人生始料未及,隻有不走運可以預料。疫情過去,很多人還用口罩捂著嘴,而賭場早已張開血盆大口,貪婪地吞噬著人們的錢包,富人們的錢包!
小賭怡情式的娛樂在這家賭場已經無法實現,每張桌都很貴,三千五千不再是錢,隻是紙!一萬兩萬成了常態!盡管如此,百家樂桌子外還是圍滿了人,富人。
自進入賭場大廳那一刻,猴媽心裏就隻剩下一樣屬於自己的東西:還有多久刷卡下班?還剩7小時!還剩5小時吧?3小時不到了,快了快了還有40幾分鍾就下班了!
一遝遝砸向桌子的鈔票,一幢幢飄來擠去的黑影,一張張削成錐子的塑料臉,一個個傳說中的LV各種款,還有那個放高利貸的女人,坐在不遠處的老虎機椅子上,低著腦袋把雙手伸進大大的名牌皮包裏,不停地數數!一個男人走過去,狐狸毛的大領子遮住半張瘦臉,女人心領神會,掏出一把大籌碼,用白紙巾包了,沉甸甸地塞到那男人手裏。男人走過來,東看西看他想選一張能贏錢的桌,把剛輸掉的兩萬塊追回來。
他看向了猴媽這一邊!猴媽心裏哼了一聲:小樣兒,還不逃嗎?猴媽小名兒叫 “滅絕師太” ,何況你還屬龍!
也不知為何猴媽身上自帶煞氣,有兩個百家樂VIP大區,如果猴媽被分在左邊這個大區看桌,右邊那個就圍得水泄不通。而我這邊尤其是猴媽負責的這兩三張桌子,一旦站定進入工作狀態,玩家就開始輸,手手輸,不消一會兒功夫鳥獸散!
最初我並沒發覺有這個特異功能,一個同事小姐姐發現的,於是每次她的桌子人被圍滿了就悄悄請猴媽出山看上兩局,於是奇跡一次次發生!常有同事說某桌掉下去十幾萬,而猴媽從來沒遇見過,猴媽成了賭場同事們的香餑餑!
相反的,猴媽看到的是客人大把輸錢,尤其是屬龍和屬牛的,奪命絕殺!
盡管是資本家的狗,但資本家隻按小時扔給骨頭,輸贏跟狗們無關,狗們也就不必太過操心,隻要把帳做得好好的,別出亂子,別出大錯就能領到你那一塊兒。
因此由於滅絕師太武功在身,常常方圓內無人敢近身,才有機會研究屬相。客人進入係統就會知道他的出生日期和其它個人信息,無非是做這個生意的或是做那個生意的,猴媽喜歡研究屬相八字之類的玩意,於是偶爾偷閑將客人的生辰八字在腦子過一過,掐算他能否在師太手下死裏逃生。
此時,猴媽所看的一張桌上有三四個婦女皺著眉頭盯著電腦顯示頻幕正在用力發功!她們認為這樣就能看見下一手會出什麽,莊或者閑?她們手裏抓著所剩無幾的百元麵值籌碼,猶猶豫豫,放在莊上,又挪到閑上,婦女們動作一致,都想知道旁邊的人和自己是不是想得一樣?
他來了,他來了,他托著一摞千元麵值的籌碼走來了!大毛領轉了幾台桌終於看中了猴媽麵前這一台,猴媽忙把他的信息輸入電腦,準備做賬!
他堅定地把一摞黃色大碼壓在莊上,猴媽不用數就知道那是一萬塊。聽說此人最近輸了不少,小臉看著有些扭曲,五官微微挪移,猴媽這個窮人竟無恥地升起惻隱心,心說這一把就出個莊吧!
大毛領坐下來,我們的美女荷官送出兩張牌給他,他把頭壓到桌麵上,手裏一毫米一毫米地翻卷紙牌,眼睛死死地從縫隙去揣摩究竟翻到的是幾個點,兩旁婦女早已跟注壓莊,此時鴉雀無聲都在等大毛領出發出的訊息。突然,大毛領輕輕說了一個字 “頂”,婦女們終於等到指令,一齊說:頂頂頂!頂了良久,大毛領攤開兩張牌,是“8”,贏率極大。“頂到了!”婦女們雀躍,大毛領則仍然憂心忡忡,用眼神令荷官打開她手上的底牌。
一秒鍾後大毛領目光呆滯,緩緩起身離座,兩旁婦女同聲哀歎,好像排練好了一樣。荷官也假情假意地說 “啊呀,怎麽會這樣啊?我以為這把肯定能贏,怎麽就真出9了?”她用漂亮的小手將籌碼收進來。然後悄悄對猴媽說:他贏了會給小費的,好可惜!
猴媽的工資不帶小費,因此無感,但別同事領小費也會很開心。我們都是可憐人,對麵那人一注賭資就夠我們存上一年的。
不能想這個!多年賭場生涯告訴猴媽,進入這個大廳,人不是人,桌子對麵坐著的是資本家的送水工,桌子這邊站著的是資本家的狗。 錢也不是錢,是水,賭場製定了規則,水往錢箱裏流。你可以不送,留著水煮湯不香嗎?我不能不來,我需要骨頭。
剛把這些賬目做平,那些女人們也散去了,猴媽想著正好大腦偷閑一刻,可以轉回身再去抽那個漢奸胡蘭成幾個大嘴巴子!
這時候一個華人小孩兒走過來,看上去像個中學生,笑眯眯的問:我能包台嗎?猴媽心想得查查ID 到不到年齡啊?
猴媽伸手接過小夥子的ID和卡一刷,19歲剛過三個月!竟然已經懂得包台了!
經過查記錄他已經有資格包台了!
這說明在過去的三個月裏這個小孩兒大手筆地賭過,隻是猴媽由於當了滅絕師太,桌上往往人煙稀少沒有碰到過他。
小男孩包了台,又用手機叫來另一個小男孩一起賭,慢條斯理,說說笑笑。不到一小時,兩個小孩兒各輸了差不多一萬塊錢,猴媽有點不忍心,說:你們看這盒牌切得不怎樣…要不?沒想男孩竟笑眯眯地安慰猴媽:沒事兒!我們去吃點東西回來再玩兒。兩個小孩說說笑笑站起身走向餐廳!
猴媽打開電腦給他們做賬,再次看到這男孩的出生日期時,突然發覺這孩子和我家大猴子同歲!
而此刻,我的大猴子正在離家20多公裏遠的一家食品廠的冷庫裏,穿著棉襖和膠鞋用冷水管衝刷地麵,把幾十公斤甚至上百斤重的果皮裝進垃圾袋,一袋一袋拖到室外的垃圾車上,外麵下著冰雨!9小時班,天不亮就要轉兩趟公交車去打工,回家時天也是漆黑的。昨天晚上回家發現他的兩隻襪子都是濕淋淋的,腳底冰涼有一塊被水泡脫了皮,白白的。他說衝地時不小心把水灌進了鞋子裏。
他掙15塊25分一小時,他說:開學後就不能上全職了,想存點錢希望明年能買一輛二手車。
猴媽眼淚掉下來了!心裏恨恨地說:猴子啊猴子,你是怎麽投胎的!
朋友中沒有在賭場工作的, 看著你的描寫很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