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雞爪

雲飛伸手摁下14，是他和雲飛住的那層，“麻煩你，9樓。”櫻子旁邊的瘦女人說，雲飛又摁下個9，心想櫻子準是跟那雙臭鞋子的主人住9樓，這個瘦女人是幹什麽的？合租屋裏的大燈泡？沒準以後上下電梯會碰見臭腳男，心裏又開始泛堵，想起趙泳車裏的大鐵條。

幾個人抬頭看指示燈，櫻子問：“什麽時候搬來的？”“剛搬來。”雲飛聽見自己的嗓子沒出息地啞了，清了清，櫻子又問：“和趙泳合住？”“是。”雲飛應。

電梯門開了，瘦女人笑嘻嘻地推著櫻子：“到了。”回頭對雲飛說：“我們住901，來玩兒！”櫻子用腳尖抵住電梯門，突然問：“你住哪間？”雲飛聽了有點害怕，遲疑地說“1414”電梯門關上，聽見那瘦女人嘻嘻哈哈的聲音：“要死要死……”雲飛不知道櫻子為什麽問他的住處，並且態度還是冷冰冰的。

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家，剛打開大門就被屋裏的狼嚎嚇了一跳，鑰匙還插在門鎖上，正想退身出去，嚎叫聲戛然而止，周遭寂靜下來。雲飛想剛才那一聲可能是劉景麗在笑吧，笑得嗆著了吧？正準備把鑰匙拔出來，那笑聲又撕扯開來，時而高亢時而委婉，尾音漸漸變成了顫抖哭，驚動著雲飛的肝腸，割鋸著他的膽囊，震動起裏麵的汁液，連肚腸都在發癢。

雲飛被鎮住了，俄頃，他輕輕地抽出鑰匙，輕輕地關上大門，輕輕走進自己臥室敞開房門，坐在電腦轉椅上靜靜地欣賞，心想：老子不給阿斯曼打工了！老子幹脆給他倆拍幾套片子翻錄幾萬份去賣！發了財娶一個大老婆，一個二老婆，把櫻子弄回來當三老婆，讓那臭腳男給自己看店！讓二老婆和櫻子對掐，對了，把剛才電梯裏那瘦女人當二老婆吧，她們兩個人對掐！自己坐在電腦椅子上看熱鬧，櫻子掐贏了我不管，輸了上去給瘦子一個耳光……

許雲飛在此起彼落的嚎叫聲中施展起滿腔的豪情，直到一聲“叮咚！”那邊廂的狼嚎才又一次停止，櫻子和瘦女人猛然間在眼前消失，雲飛從椅子上站起身，柔軟的棉質運動長褲在襠口挺起個帳篷，他趕緊低頭檢視，隨著那邊廂臥室門響，門鈴又“叮咚”了一聲。

二老婆和三老婆正站在門口！雲飛趕緊抖抖神，再檢視，帳篷塌了，訕訕地走出來，調整思路，看清確是櫻子和瘦女人站在門口。趙泳穿著大藍格子褲衩膀闊腰圓地說：“哎？你怎麽來了？”見雲飛像個鬼一樣出現在背後：“X！以為你小子出去了！”劉景麗正在門背後係胸罩扣，見臥室門沒關嚴，側過身用胳膊肘把門碰上，彎腰滿地找褲衩。櫻子從門縫裏看見了她的小半個裸露的胳膊腿，笑了，笑得漂亮極了，漂亮得讓人魂飛魄散：“剛知道你們搬過來。”手裏端著個帶蓋的玻璃大碗，裏麵裝滿了肥肥的雞爪子。

趙泳奇怪：“消息挺靈通，怎麽知道的？”心裏更奇怪：這女人又有什麽事要用雲飛了？櫻子道：“我也住這兒，剛碰到的。”瞟了一眼雲飛又把漂亮眼睛放在趙泳胸前的那一小撮稀毛上。

瘦女人見兩個男人的四隻眼睛沒有一隻放在自己身上，就接過櫻子手裏的碗笑嘻嘻地說：“來，嚐嚐吧，我們做的！”雲飛透過玻璃就知道是櫻子做的，滿是肉的肥爪子連腳尖上的指甲都剪掉了，用酒糟泡過，帶脆噴香，他愛吃這一口，尤其再喝點小酒。雲飛心裏狠狠地動了好幾下，心想臭腳男可能就沒住在9樓。

趙泳看了眼雞爪子，哈哈一笑：“膠原蛋白？滋陰壯陽。”話沒說完劉景麗就出來了，緊張了十分之一秒後，見兩個女人都沒見過就對著兩張臉各笑一笑，發現其中一張臉漂亮得緊又多看了幾眼，多笑了一笑，催著趙泳：“我差不多要走了。”聲音更加沙甜，好像患了感冒。要是沒旁人趙泳會說：“催什麽催，我還沒射呢。”這會沒那心思，連忙找件衣服穿了，回身對一屋子人說：“你們坐，我走了。”

走出大門才說：“來得真是時候，我還沒射呢！”“誰讓你開始磨磨蹭蹭！”劉景麗抱怨。趙泳想起雲飛：“那小子敢情一直都藏在家沒出門！”劉景麗有點臉紅：“呦！他一直在屋裏？”趙泳笑：“所以以後得小點聲。”“你不是說不出聲不帶勁嗎？誰知道他沒出去……”

在1414，雲飛正驚慌失措地準備從冰箱裏拿可樂，櫻子已經在客廳和兩個臥室轉了小半圈，瘦女人也張模致樣地轉了小半圈，問：“這房子多少錢租的？”“一千一。”雲飛拉開冰箱門，“哦，和我們一樣。”那女人弱智地說，雲飛抓著機會問：“你們倆也合租？”“是啊，和你們這套一模一樣！”雲飛把可樂放在桌子上問：“你也是英語班的？”“不是，我和櫻子是同事，在卡拉OK做！”雲飛記得櫻子從來不唱歌，總說自己五音不全。

櫻子在趙泳臥室門口往裏看了看，問：“剛才這個女的不是原先那個吧？”雲飛知道這是明知故問，說：“原先那個吹了。”“這個還不如那個。”櫻子說完就走到大門口對瘦子說：“咱走吧。”瘦女人像一陣風似的刮到門口：“走了，以後見！”櫻子拉開大門，瘦女人突然回過頭笑嘻嘻地說：“聊了半天我還沒介紹呢，我叫麗薩！”

雲飛看著房門漸漸合上，突然想“麗薩”倒是很像二老婆的名字。忙回過神坐到餐桌邊上，揭開玻璃大碗的蓋子，伸手拿出一隻肥雞爪，一陣酒香衝上腦門，他“嘎嘣”一聲咬下一段中指，牙齒撕扯著白嫩爽脆的雞腳皮，開始了遐想：臭腳男並沒有和櫻子同居，盛鎧遠在美國，美國簽證不好拿，櫻子和一個女人分租房屋，櫻子主動上門送雞爪，櫻子見趙泳一走自己也走了，櫻子在卡拉OK做，她五音不全……

雲飛上班遲到了，黑小子薩米爾不滿地嚷嚷：“許，你不知道我女朋友今天來嗎？她一直等在yorkdale總站裏，我隻好讓她去逛商場，等下我去接她又要刷信用卡，我的信用卡已經刷爆了……”薩米爾直到閃出了大門還在抱怨，雲飛對著門小聲喊：“活該，誰讓你找個鬼妹！”轉念想他叔叔找的亞洲婆們也都不是省油的燈，就是櫻子也不省油！但是劉景麗，包括土著妞，甚至她的白人媽媽，還有楊曉涵，倒不費油。

雲飛十分氣餒：怎麽趙泳這麽個左右逢源，沒心沒肝的花心大蘿卜找來的女人個個都省油，自己誠心誠意對待一個女人倒搞得油盡燈滅了呢！

他在臨晨三點去Timhorton's吃宵夜，才發現錢夾忘在家裏，連駕照也忘在裏麵，他從牛仔褲後袋裏摸出些零錢，要了一杯雞湯麵，一隻手端著雞湯麵和小圓麵包，一隻手裏攥著剩下的零錢坐在角落位子上。鄰座一個卡車司機已經喝完了湯，吃淨了麵包，正在用紙擦手，見雲飛過來衝他一笑“早上好”。雲飛也說“早上好，你的同伴呢？”卡車司機說：“他單飛了，自己賃了個車頭。”

    雲飛低頭用勺子舀了口湯，卡車司機端著盤子站起身又衝雲飛一笑：“今天我跑最後一趟，下禮拜我要結婚啦。”雲飛說：“恭喜。”卡車司機走到垃圾桶前清理垃圾，又回身對雲飛說：“我要幫老婆開店。”雲飛又說：“恭喜。”卡車司機走了，雲飛想：老是給阿斯曼打工也真不是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