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撿鋼鐵和拾糞來,冬天的戶外勞動則幹淨很多,也有趣了很多。那時的天津在冬季下很厚的雪,大雪過後的晴天裏,學校把所有學生都拉了出去,到校門外的馬路上去鏟雪。
每個男同學得到一把鐵鍁,當時鐵鍁是非常有用並且流行的工具,學校庫藏了很多。女同學都領一把大大的竹掃把,大家開到馬路上學起了雷鋒:男同學把馬路中間被車壓硬了的雪用鐵鍁鏟到路邊,女同學把路邊上鬆軟的雪掃到大樹下堆成堆。
我們班的程軍什麽事都爭先,他搶著跑到路中間用力把硬硬的雪塊橫著鏟了一長條,露出了一條路麵後,又隔了一條雪地並排地又鏟了一長條,就這樣,一會功夫,路麵上出現了橫在路中央的一條一條的冰雪橫杠,程軍邊幹活邊開心地笑,幾個男孩子心領神會積極地幫他,老師混雜在四十多個學生中也忙著幹活,並沒注意到程軍們要搗鬼。我正好在他們一組,正賣力地用大竹掃把掃呢,一瞥眼就看見他們在馬路中間鏟出來的一條條橫杠,我藝術的大腦裏首先想到的是:那些條紋比沒鏟雪或沒下雪時的路麵都好看。
正欣賞著,一個騎自行車的阿姨從遠處騎過來,程軍們趕緊散開給阿姨讓路,阿姨原想從自行車上下來,遠遠一看前麵的學生都讓開了,也就沒有降速,臉上帶著讚許和感激的微笑衝到了近前,一時間,車輪在凹凸不平雪杠杠上打滑,手腳立時失去了控製,連人帶車摔在地上。
程軍們站在一旁看,臉上忍著壞笑,阿姨“哎喲”地叫出聲,起身扶起自行車,回身四顧,見老師學生都在忙,又狐疑地看了看地麵上雖很明顯但卻不甚整齊紋路,一隻手揉著棉褲下麵的屁股,一隻手扶著車把一瘸一拐地走了。
程軍們首戰告捷,加緊了製造更長的戰線。幾個女同學看出些端倪,都站住了沒說話,其實我們心裏也希望後麵有更精彩的畫麵出現。
接下來有五六個騎車的行人前後跟著騎過來,學生們又四散開來讓路,後來的場景就好象滑稽電影裏演的,大人們前赴後繼地摔成了一堆,自行車疊在一起,嗷嗷聲四起,車鈴鐺沒有節律地亂響,有的人起身後趕緊去查看自己的自行車,正一正車把,按兩下車鈴,又蹲下查看一下車鏈子,有的被摔得顧不上自己的車,躺在地上摸著腰直哼哼。
這情景讓我想起看了好幾遍的《地道戰》和《地雷戰》,我想:其實挖雪杠子也能叫日本鬼子吃虧!這方法不知道和鬼子打仗那會日遊擊隊用過沒有?頓時程軍們在我眼裏的形象像抗日英雄一樣高大起來……
後來的事就沒那麽有趣了,挨了整的大人看出是小鬼們使的壞,班主任被叫了過來。邢老師平素很喜歡程軍,因為程軍的詩總是做得好,朗誦的時候還加上動作表情,再加上這小子還有點組能力,他被任命為我們班的班長。
現在她可為了難,她不相信地上那些紋路是程軍故意鏟出來的,再說,在那些挨摔的大人們亂成一團的時候,程軍們早就抓準機會在四周東一鏟西一鏟地破壞現場,等到老師被找了來,地麵上的紋路七橫八豎的,也看不出被蓄意製造出來的痕跡。
最後,老師做出了同學們勞動不認真,造成群眾滑倒結論。被摔的大人們也覺得可能確實錯怪了孩子們,撐著可憐的腰走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但程軍們惡作劇的過程我可看得真切,但我不多嘴,哼,如果讓章文靜看到,那他這個班長肯定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