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我生下來心口就有一顆朱砂痣,算命的先生說我這一生將有一劫,應驗在我十八歲的那一天。
那日,我像往常般去山上采藥,早上還明明萬裏無雲的天空突然就陰了下來,山風夾著雨珠子刮了起來,眼看著天越來越黑,心裏越急,腳下越亂,走了千百遍的路卻怎麽也走不出去。。。
突然間路邊斜竄出隻豹子,怒目圓瞪,張牙舞爪,似要將我撕裂般。
罷罷罷,看來今天小命休矣,我在心裏默默的朝爹娘的方向拜了拜,緊閉上了雙眼。。。
突然耳邊傳來打鬥的聲音,再看時,卻隻見那豹子渾身是血,氣奄息息。一個年輕的後生長身玉立。我上前拜個萬福,“多謝壯士搭救之恩”。
他微微一笑,一雙眼晴極為頑皮,“姑娘不必多禮。今日還得姑娘相助,才能順利除去這個禍害。”
“我?我什麽都沒做呀。”
“姑娘緊閉雙眼的樣子,看著甚美,那豹子呆在那裏,想著姑娘睜開眼的樣子必是更美,這一愣神的功夫,就被我追了上來,才能趕得及除害。姑娘豈不是幫了大忙,哈哈。”
從來沒有人這樣和我開玩笑,也從沒有人這樣說過我美。。。隻覺一張臉紅的像盛夏的山茶花,竟不敢抬頭了。
“在下姓孫,還未請教姑娘貴姓?”
“免貴姓白”
“白小姐,此處天黑路滑,還請跟我下山去吧”。
我點點頭,二人一前一後走下山去。
他我送回家,爹娘極為感激,連口稱謝,並留他在家小住數日。他倒也不推辭,隻說自己在此處尋親,需叨擾些時日,每日劈材擔水,倒是做得不亦樂乎。
“白小姐,膽子大,見豹子,不害怕,閉上眼,美死它,哈哈哈”如今街頭巷尾都傳唱著他遍的打油詩,真真讓人又羞又惱,都不敢出門去了。
別看他平日裏一本正經,卻常在欺負我時擠眉弄眼,調皮耍壞的緊。又會偷偷在我門前留些山果鮮棗,知我嘴饞。
一天夜裏,寒風呼嘯,我過緊了被子,聽著那風聲卻隱隱覺得不安。突然,有人低低的敲門,我大著膽子走到門邊,卻聽到熟悉而細微的聲音,“是我”。
急開門,他卻從門縫一下跌了進來,麵色慘白,冒著冷汗,肩頭透著殷紅。“快去打點水,再給我把刀。”
我匆忙照辦,隻見他將刀上燒了燒,扯破肩頭衣裳,照那汙血橫流之處砍了下去。。。“啊!”我驚叫,嚇得別過臉去。“別害怕,我被山中的千年蜈蚣精所傷,雖有劇毒,隻要及時療治,倒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他那肩頭鮮血淋漓,可是臉色更為蒼白,聲音也開始有氣無力。。。
我轉回頭,直愣愣的望著他,為何他從未提及他會除妖,他究竟是誰?
“糟了,看來肩頭之傷隻是幌子,原來那老毒蟲死前已在身上下毒,隻等我探他氣息,觸及肌膚。。。”眼看著他已支撐不住,身子斜將下去,我上前攙住他。
他耳語道“麻煩小姐每日燒三次艾葉水給我灌下,九九八十一天才可,萬不可讓他人知道我的行蹤,抱歉騙。。。”話未說完,他已昏了過去。
事出突然,我看著一地血汙,驚慌失措了一陣,強迫自己安靜下來。突然想起臥房中有一隔間,用來放置家中瑣碎衣物,倒是休養的好場所,便將他拖了去。
隔日告訴爹娘,說他已尋到親人,家中有事,來不及道別,先行離去。並按照他所說,每日燒艾葉水,騙過眾人說身上奇癢,日日端到閣間中去。
初時他臉色發黑,漸漸開始發青,慢慢的青色也退去,像是快回複正常了。算了算日子,已經八十天了,明日他就該醒了吧。我長出一口氣,伸伸疲憊的腰背,今夜再守一夜就好了。
過了三更,夜涼如水,我怕他挨凍,輕輕為他蓋上棉被,轉身正欲離去,突然覺得被什麽東西絆住,低頭仔細一看,竟是他的手抓住我的裙角。
“你醒了?”我一陣驚喜,卻見他依然雙眼緊閉,嘴裏喃喃道,“貞貞。。。”
我探他額頭,並未發燒,想來隻是夢囈,便悄聲離去。
第二日正午,他醒了。
風卷殘雲般吃完了我帶來的所有飯菜,倚在床角望著我,帶著三分笑意七分感激。我不知怎地,耳根熱了。。。
“我知道你心裏定有疑問。為何我瞞了你許多事情。”他走到我身邊,輕柔地說,“我本是出家人,姓孫,法號悟空。我隨師父正往西天取經途中,師父夜觀星象,告知我來此處除一隻千年蜈蚣精。那日在山間遇見姑娘,正是我在追殺他的坐騎金毛豹。機緣巧合,有幸結識了姑娘。”
我抬頭,正對上他漆黑晶亮的眼睛。
“如今,悟空任務已經完成,也該是時候離開去找師父了。姑娘的救命大恩,悟空隻能來日再報。”
“什麽!?你要走!?”
“嗯,今夜就走。”
他用一下午的時間為家裏劈砍了足足夠用三年的柴,擔了滿滿十缸水。傍晚時,他拜別爹娘,向我望來,我轉身躲在門後,他朝我一揖,轉身離去,我隻覺霧蒙了雙眼。。。
過了片刻,我突然發瘋般跑出去,還好他未走遠。
山間驛亭旁的銀杏樹下,滿地霜打的金黃,我對著他靜靜佇立,半晌,我聲音如蚊蠅,“你取完經,是否還會回來?”
“取經之路曲折漫長,凶險難料,悟空也不知何日才能歸來。”
“我願意等”
“謝謝小姐一片真心。。。悟空並非人類。”
“我不在乎,隻要你能回來!”從知道他能除妖起,我便開始猜測他並不是凡人,此時心中並不畏懼。
“悟空已心有所屬。。。”
我一驚,眼前一陣眩暈,“怎會這樣?!我不信!!!”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喊了起來。。。
他沉默半晌,說道,“小姐不信,可以到悟空心裏一看,就知悟空說的真假。”
狐疑間,他已將我化作蚊蠅般大小,吸入口中。暈暈乎乎降落後,我果真看到眼前一個真真實實跳動的活得心髒。
我已顧不得害怕,靜下心,鼓足勇氣再問道,“你心裏可有我?。。。”
耳畔靜得隻聽得到他和我心髒跳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