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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2013年有一個熱詞叫“曆史虛無主義”出來後,有病君一直沒能明白,曆史與虛無這兩個毫不搭界的詞是怎麽被對接起來的,最近發生的幾件事,讓有病君立刻有了頓悟,一個是“十年艱辛探索”,還有就是下圖的“秘密赴港就業”了。
有病君終於明白:我可以造假,但造出來的假,流行了這麽多年,就是真的了,你如果懷疑,那就是曆史虛無主義……
據媒體報道,將“大逃港”稱為“秘密赴港就業現象”的,是一個深圳寶安以勞務為主題的博物館。
博物館稱,20世紀50至70年代,與寶安縣接壤的香港,正處於工業經濟高速發展時期,勞動力短缺,引發了本地青年勞動力的秘密赴港就業現象。
有病君真的非常佩服那些人的文字技巧,明明是艱難困苦活不下去了才挺而走險,是逃命,卻成了“秘密的赴港就業現象”,那假以時日,三年困難時期的大饑荒,也可以改成“全民大減肥”了吧?
隻可惜,再高超的文字技巧,再嚴密的銅牆鐵壁,也掩蓋不住尚不久遠的民間記憶。
那時的深圳寶安,就流傳著這樣一首民謠:寶安隻有三件寶,蒼蠅、蚊子、沙井蠔。十屋九空逃香港,家裏隻剩老和小。
在民謠的背後,就是那場跨越30年,飽含血淚的“秘密的赴港就業現象”,史稱“大逃港”。
他們用兵乓球、輪胎、泡沫、甚至吹脹的避孕套偷渡,用老虎糞便躲避警犬,冒著飛舞的子彈、夢斷香港的風險翻越鐵網。
曾記得三聚氰胺醜聞發生時,誰也沒人想到,這終將演變為一場波及全球的奶粉事件。出於對國內配方奶粉品質的擔憂,父母們轉向海外,尋覓更高品質的奶粉。
香港又是首當其衝。
現在想想,今日的香港水客和昔日的“秘密就業”偷渡者,所追求的其實並沒太大差異——食物。
當然,從溫飽到品質,曆史的酸澀之中也仍能嚼出甘甜。
也許是由於當時香港經濟急需勞動力,也許是處於惻隱之心,港英政府並未嚴捕逃港者,他們可在自己眼中的自由之地,覓得一個角落,尋得一份工作、得到一份溫飽。
但到上世紀60年代,由於逃港者的增多,港英政府開始遣返。1962年5月,3萬多名逃港者聚集在香港一座小山上,港府則調集數千軍警進行抓捕。與此同時,香港人也行動起來,十餘萬香港市民,帶著食品和飲水趕到,幫助、掩護了大約一半逃港者逃入市區。剩下的逃港者則被軍警裝入數百輛汽車,準備遣返。
當晚,香港幾乎所有娛樂場所停業,媒體也停止娛樂節目,開始直播遣返實況。第二天,當汽車緩緩駛向內地,驚人而又溫暖的一幕發生了。
數百名香港市民衝出來,躺在車前,人群裏爆發出吼聲:快跳車啊!
近千逃港者再次逃脫,獲得自由的機會——所謂同胞血脈,大概莫過於此。
時光荏苒,當曆史再次以不同麵目重演時,似乎已經換了一副模樣。
97年香港回歸的節點,有病君記得《財富》雜誌刊登了一篇著名的封麵文章,標題是非常有爭議性的:香港之死。
它預言:一旦香港感染了中國腐敗包庇的文化,這座熠熠生輝的國際金融中心將變成又一座普通的大陸城市。
我們都覺得很可笑,《財富》雜誌這篇文章看上去如此之傻,因為我們當時主流的大部分的討論是如何對接。新興開放的大國,是如此的朝氣蓬勃,回歸懷抱的香港,又擁有一個成熟自由的社會製度,其自由主義、尊重人權和相對開放的政治製度對我們來說又是多麽的不可抗拒。
現在,香港回歸中國二十年之後,《財富》雜誌那篇悲觀的文章看來是正確的。
二十年前,似乎中國需要香港作為通往世界的門戶。但今天的中國視這個門戶是一個威脅、一個潛在的顛覆橋頭堡,要在它傳染大陸之前罩起來。
幾乎沒什麽人預測香港會緩慢地大陸化。香港和中國一直在融合——隻不過不是朝我們許多人以為的那個方向。
現在想想,末任港督彭定康說的那句話,就猶為刺耳。
當一名北京高層說中國不會傷害香港,因為這無異於“殺鵝取卵”時,彭定康敏銳且隱晦地說:在曆史當中,丟棄著一具具被宰殺的鵝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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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秘密赴港就業,還是奶粉問題,我想終究還得靠我們自己,而曆史依然是最好的老師。
據說小平同誌在聽了“大逃港”的匯報後說:這是我們的政策有問題。逃港,主要是生活不好,差距太大,生產生活搞好了,才可以解決逃港問題。
把“生活”換做“奶粉”,這話仍可穿透曆史。更何況,高品質奶粉本是好生活的題中應有之意。
1978年,深圳成為經濟特區,一夜之間,逃港人群消失了。那些用兵乓球、輪胎偷渡,用老虎糞便躲避警犬,冒著子彈翻越鐵網的人群消失了。
是的,無論曆史粉飾的多麽完美,都是沒用的,把人民生活水平搞上去,才是唯一的辦法。不然,人民隻會用腳投票,曾經的秘密就業是用腳投票,如今的奶粉,不就是另一種用腳投票麽?
麵對奶粉危機,政府想的不是如何整治國內奶粉行業的亂象,而是適時出台了不準網店出售奶粉的規定,這無疑和當年射向逃港者的子彈一樣,都是阻止大眾用腳投票。
說到秘密赴港就業,又想到個新名詞,叫做慢就業,有病君再次驚訝於他們高超的文字技巧,八十年代叫做待業青年,九十年代叫做停薪留職,2000年後叫做下崗,誰能想到,新世紀過了十年,連失業也變的這麽萌萌達起來。
失業就失業,就業難就是就業難,你座擁三萬億美元外匯儲備卻不願拿出來援助老百姓就明說,拿花裏胡哨的名詞做遮羞布,這難道是解決問題的根本?
說白了,將曆史求證與考據,視作虛無主義,無非是要從正當性上預設壁壘,來防止曆史學者用確鑿的史料翻這堵牆。
但是可以想象,在民智已開的時代洪流中,靠粉飾曆史,已經不合時宜。我們有眼睛,有耳朵,有獨立的判斷,有強韌的民間記憶。
曆史虛無主義這頂大帽子,最終隻會釘在使用者的頭上。
對於“曆史的反噬”,有病君一向樂觀,你看,雖然“帽子”目前看著遙遙無期,至少段子來了:
某教授母親彌留之際,他跪在床前哀求道:娘啊,臨走前您得給俺個交代啊,俺爹到底是誰?是老王頭,是老李頭,還是老梁頭啊?不為別的,俺就是想知道俺是從哪裏來的。
其母有氣無力地看了一眼他,歎息道:兒啊,你缺爹嗎?盲目追求真相不講立場就是曆史虛無主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