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一個人靜靜地望著滿天的星空，因為我知道那裏有一顆星是永遠屬於我的。
一
三十年前，那一年我十七歲。
我坐在籃球上望著空曠的籃球場，孤伶伶的想著心事，淚水止不住地順著臉流下來，流到我麵前的泥地上，很快那裏就成了一小團泥漿。這是八十年代初大學校院的露天球場。我父母是這所大學的老師，我從小在這個學院裏長大。
我抬頭看到我姐從遠處向我走來，我使勁地用手擦了擦淚眼，站起來轉身就跑。姐喊：“媽叫你回家去。姨父他們正等你們。”。我裝著沒聽見，瘋一樣地跑啊跑，最後跑出校院。我在一條小溪邊坐下。麵對清清的溪水，藍藍的天，我越發感到孤獨，淚水再次湧出……原來我真的是一個孤兒，沒有父母，或者是被父母拋棄了的可憐兒。就在剛才，在籃球場上，我的表哥張智，趁著四周沒人，借著給我擦汗的機會吻了我的臉，並且說：“我喜歡你”。頓時，我血脈澎漲，積壓在心口的疑團瞬間化為輕煙飛向天空，我不是父母親生的！
這是我多年來的感受，隻是在這一刻印證。當時我居然沒有覺得被表哥親吻是一種恥辱，相反，我還隱隱莫名興奮地想，看來我的猜測沒有錯。如果我是父母親生的，表哥是不可能做出這麽違反人倫的事。從表麵上看，我的父母對待自己的三個孩子好像是一視同仁的。甚至母親還常常抱怨外婆重男輕女。母親常說“我是沒有那些封建思想，我對你們姐弟三都一樣的。”但我還是體會出了不同——我與我姐和我弟在父母眼裏是不一樣的。
太多次的感受讓我心寒。同樣是一件好事，姐姐做了，就受到雙親的誇讚和笑臉，甚至他們還自豪地在同事和鄰居麵前宣揚；而我做了類似的事，則隻得到父母的一個點頭，或者說聲“不要驕傲。”同樣是一件壞事，弟弟做了，父母隻是輕描淡寫地對他說教，甚至母親還說：“還好沒有把人家的頭打破。”那次弟弟在外被人欺負，他一時性急，揀起一塊石頭就朝那人頭上砸去，幸好那男孩躲得快，才免去血肉之災。而我有一次，在小學時，當時老師進來，值日喊“起立”，老師說“坐下”，我不過就是開開玩笑，把同桌的椅子往後拉了一下，結果他坐在了地板上，然後我就被叫到辦公室。後來不知怎麽母親知道了，除了對我嚴厲批評外，還罰我做清潔。真的是太偏心了，我才九歲啊。我一邊掃地，一邊看著母親正在不厭其煩地教弟弟寫字，越看越覺得我不是他們親生的。
二
表哥是我唯一欣賞的同輩人，我的表姐妹兄弟不少，隻有表哥張智與我合得來，其他人不是說我脾氣怪，就是說我傲慢。表哥從不這樣說，他隻說我很有個性，聰明。他喜歡講笑話，成天樂嗬嗬的，嘴裏哼著當時的流行曲調。我就喜歡他這副不緊不慢的樣子。
我們常在一起悄悄聽鄧麗君，一起做遊戲，一起畫畫。表哥素描畫得極好。我也喜歡畫畫，常常參加學校的繪畫比賽。記得有一次，我畫了一幅孫悟空手持金箍棒的經典造型，那天表哥也在我家，我塗完色給他看，他笑著說：“畫得真好”然後他說“我可以寫句詩在這裏嗎？”他指著畫紙的空白處。我高興地拍手說“好哇”。於是表哥用紅色蠟筆寫下毛澤東的詩句：“金猴奮起千均棒”。父親走過來說，“這字寫得真不錯。”說完拍著我的頭補充道：“要多練習，向表哥學習。”我就知道我是永遠得不到父母的誇獎，那怕一點點。表哥見我不高興了，就拉拉我的手說，“我們出去玩吧。”我扔下畫，跟著表哥一蹦一跳地跑出門……身後傳來母親和姨媽的對話：“二妹這麽大了還是不懂事，聽不得批評。”“哈哈，小智也是喜歡聽別人讚美的。”我當時想，你們什麽時候表揚過我啊。
我們跑到學校的田徑場停了下來，我氣喘籲籲地說：“我有秘密告訴你。”表哥轉過頭故做驚訝地“什麽秘密？”“你發誓不能告訴姨夫和姨媽。”“好”表哥終於收起了笑臉，好象感覺到事情的嚴肅。當時我十二歲，表哥比我大三歲。我們默默地朝場邊的雙杠走去。小時候我很喜歡玩雙杠，常常玩得忘了回家，每次都是父親找來，免不了又是一頓教訓：什麽不要以為自己聰明就不努力了，什麽多為父母分擔家務啊等等……
我們來到杠下，我順勢翻上去坐在杠上說，“你也上來”，表哥很少玩杠，小心地爬上來坐在我身邊。我一本正經地說：“我是撿來的。”“什麽？”表哥差點摔下去，急忙抓穩杠子問“誰告訴你的？”“我感覺出的。我不是他們親生的。”表哥不說話，臉紅紅的，象是被嚇著了。好一會，我望著他說：“你怎麽不說話。”沒想到表哥說“我要走了。”說完跳下雙杠快步地走遠了。隻留下我一個人在杠上。我望著表哥的背影，也顧不了多想，就開始在杠上翻上翻下的玩得很開心。那天我第一次感覺說出秘密是多麽的輕鬆和自在。
從那以後，我們沒有再談起這件事，表哥還是一如既往地跟我聊天跟我玩。但我明顯感覺表哥越來越關心我了。我想可能他相信我是抱養的，他很同情我的身世？有時他越對我好，我越覺得自己可憐，沒有親生父母的愛，好在還有一個表哥在乎我。那幾年我常常被自己淒慘的身世搞得淚眼汪汪的，母親見了就嘲笑我，“又怎麽了？沒人惹你啊。”於是我就哭得更厲害了。父親說，別理她，哭一會就好了。
三
十六歲生日那天，表哥說要帶我去看電影。表哥來了，送了一本筆記本，然後坐在那呆呆地盯著我看，我得意地問：“我又大了一歲了，是不是看起來懂事多了？”“嗯，你的頭發散了，真是瘋丫頭。十六歲了還不會收拾。”表哥毫不客氣地指出。母親在一旁聽到趕著插上一句，“聽聽，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說你。”我噘著嘴，對著表哥攤開手，做出無辜的樣子，然後起身走去開門說：“走啊，電影馬上開演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隻聽表哥說“那好，大姨，我帶她去了。”我媽說，“快去吧，好好玩啊。”
在電影院裏，我為葉塞莉亞的故事而感動，一個跟我一樣從小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孤兒。表哥遞過來一塊手帕，然後順勢握住我的左手不放，至到電影結束。在回家的路上，表哥說，“真不該帶你看這種電影。”“為什麽？”“看到你觸景生情，我好難過。”我說：“沒關係，好在葉塞莉亞的結局不錯，她找到了愛情，有一個很愛她的人，還找到了親生父母。希望我也……”我開始哽咽了。表哥扶著我的肩說，“也許你真的搞錯了，我聽我媽說，你媽生你時很艱難的。”“他們是騙你的，”“而且我覺得大姨父大姨也很愛你的。”“他們對我是不錯，但與我姐我弟比較，那就有區別了。”“因為你聰明，他們可能要求你嚴一些。”停了一會，表哥又說“二妹，還是要朝好的方麵想，其實養父母比親生父母更偉大。”“如果你真的是收養的，要怨隻能怨你的親生父母，而不是養父母。”我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表哥，表哥接著說：“你想想，如果你與你家裏人沒有血緣關係，他們還對你這樣好，你應該感謝才對。”這時表哥眼裏已滿含淚花，他慢慢地低下了頭……我第一次看見表哥這麽動情和憂傷的眼神，我突然有一種衝動，在我內心深處，在我的血液裏翻騰……
從此，我為表哥那晚的動情而想入非非了。我也開始漸漸地按表哥的喜好而改變自己的行為了。表哥曾說“我喜歡你靜靜地坐在窗邊讀書的樣子。”於是我拿起一本書走到窗邊坐下，對表哥招手：“表哥，給我畫張素描吧。”表哥欣然從命。我拿著書裝樣子，思緒萬千：如果我是抱養的，我和表哥就沒有血緣關係了……但表哥一直懷疑我的猜測，有一次他看著我突然說道：“二妹，你長得真的很像你爸爸，性格又像你媽媽。”這也是讓我迷惑不解的地方，父母的朋友也說過類似的話，還說女兒像爸，我就是最好的例子。為此我去我們圖書館翻看了相關資料，有一條又讓我回到了從前的猜測。資料說：收養的子女，也有可能長大後與養父母有相似之處，這是後天的非遺傳因素的作用。比如孩子的表情和眼神可以反映出他的內心，這就與他的成長環境和成長經曆有關。
表哥聽了我的非遺傳因素理論後說，“你能不能不要折騰了，好好讀書，明年就要考大學了。”當時表哥是大二的學生。八十年代初家裏有人讀大學絕對是值得炫耀的事，何況姨父姨母就這一個兒子。母親對此羨慕不已，她對我說：“二妹，就看你的了。”我姐當年分數不夠隻能讀中專。所以父母寄希望於我。自從那天晚上表哥淚眼婆娑地一番感言後，我就不再明著對父母有怨恨了。我想，現在無論他們是不是親生的對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讀大學，要獨立。
拿到錄取通知書後，姨父一家趕到我家祝賀，母親笑得臉上一朵花式的，可嘴裏還不停地說：“學校沒有你家小智的好。”姨媽說“一個女孩子能考上大學很不易了，別要求太高。”我和表哥在一旁嘰嘰喳喳，我正興奮著，一點也不在乎他們大人的對話，也不在乎母親對我的不滿。我太高興了！我終於可以走出這個家過自己的生活了。我拿起籃球遞個眼色，表哥就隨我走出家門。我一路拍球一路跑，表哥在後邊追，他說：“從沒看你這麽高興。以後大學生活更精彩。”“我知道。”我抱起球站在籃球架下，轉過身等著表哥走來。表哥一手搭著我的肩，一手掏出手帕為我擦汗，然後環顧四周，迅速地在我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悄悄地說：“我喜歡你。二妹。”
“你怎麽？……你意思……”我一把推開表哥，大腦頓時亂著一團。我感覺壓在腦後的疑惑就要噴發出來，隨著我的尖叫，我的頭腦一下清醒了：“啊……你知道了，你真的知道真相了。” “知道什麽真相？”表哥也慌了。“你知道我確實不是父母親生的，所以你敢……啊……嗚嗚……”我蹬下身子，雙手捂住臉失聲痛哭。我以前的哭泣有很大部分是自做多情，或者說我是喜歡用靈魂來折磨肉體的人。我敏感而猜疑，認為自己有悲慘的身世。我也喜歡看悲劇小說，常常把自己假想成其中的某個人。邊看邊傷心，以至於，我姐我弟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我父母更說我腦子有問題，有一天我聽母親對我爸說：“你還是帶二妹去看醫生吧，這樣下去她精神早晚會出問。”
“我真的不知道真相。”停了會，表哥抬起我的臉，他的眼裏閃著淚花，堅定而深情地望著我說：“真相是我愛你！”“真相是我可以愛你。”“為什麽？嗚嗚……”“你以後就知道了。”說完表哥就跑開了，朝著學校大門方向跑去……
四
我為了避開我姐，一個人跑到校外的溪水邊，隻是想整理一下思路。我不是親生的，這肯定是真的了。表哥不說，是怕我傷心。表哥是不會做傻事的。他敢這樣吻我，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站起身仰望天空，做了一個深呼吸，頓時感到舒服多了。再仔細想：今天對我來說真是重大的日子，可謂大喜大悲啊。喜的是，他們雖然不是我的親生父母，但他們養育了我十七年，還讓我有條件考上了大學。我算是碰到了好人家。再一個大喜是表哥對我的感情，這不是我一直夢想的嗎？我曾不至一次做白日夢：“要是表哥不是我表哥就好了。”悲的是，我一想到這鼻子就發酸。我終於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孤兒。我的親生父母現在還活著嗎？他們長什麽樣的呢？
我回到家時已經是傍晚了，母親著急的樣子：“你們上哪去了，表哥呢？”我說：“他回家了。”姨媽說：“這孩子怎麽也不說一聲。”說完拿起包對姨父說：“我們也走吧，小智沒帶鑰匙。”送走了姨父一家，我姐走過來說：“你看到我了，還跑開。”我做了個鬼臉，示意她別再說，姐會心地笑笑。其實我姐性情很好，很會照顧妹妹弟弟，家務也做得最多，這也是父母喜歡她的原因吧。隻要我和我姐有爭議或者吵嘴，或者打架（童年時），父母不問理由，絕對是我的不對。理由就是我姐這麽溫和的人不可能挑起事端；我和我弟有矛盾，也是我的錯，理由也很簡單，我比我弟大五歲。現在想來理由應該是：我不是親生的。
表哥回家了嗎，他剛才去哪了？我睡在床上，把今天的情形象電影一樣重新放了一遍，同時還插播了以前我和表哥溫馨的片斷，比如小時候他背我；我哭時他逗我笑；我們一起看電影；一起畫畫……他拉我的手，他拍我的肩，他吻我的臉——就在今天，我的臉到現在還火辣火辣的。我真的戀愛了，我心跳好快，我急切地想再見表哥，我想告訴他：“我也愛你，表哥。”
五
半夜，我睡夢中模糊地聽到父親問：“在哪個醫院？”隨後是母親起床的噪動聲。然後就是關門聲。房間又是一片寧靜，隻聽到弟弟輕輕地有節奏地酣聲。我再入夢的一瞬間，突然清醒過來，並且意識到有什麽事發生了，而且與我密切相關。“表哥。”我在內心喊叫。急忙起床穿上衣服衝出門追趕剛走不遠的父母……
母親抓住我的手問：“你聽到了？怎麽手這麽涼。”母親把我抱得緊緊的跟在父親後邊一路小跑。三個人都沒說話。從我家去醫院要走二十多分鍾。交通車早已下班了。
醫院手術室外的走廊上，姨父姨媽急得坐立不安，尤其是姨媽眼睛紅紅的。我一看到他們立即傻了，感覺呼吸不過來了，我馬上抓住椅背，這時眼淚鼻涕像斷了線式往下流淌……姨父說：“昨天他們回家沒見表哥，等到很晚，醫院來通知說在急救病房。”“那個該死的卡車沒長眼啊，嗚嗚……我的兒啊……”姨媽淒厲的哭聲在空空的走廊裏回蕩。“表哥！！！”我的心肺就要爆裂，感覺快要死了。我大聲哭喊：“表哥，我是二妹……”我踉踉嗆嗆地奔向手術室，“你要活下來啊，我還沒有……”我感到身體輕飄飄的隨後就沒了知覺……
當我蘇醒時，見自己躺在病床上，媽媽正撫摸著我的頭：“你醒了。”“表哥怎麽樣？”我急忙起身。“他還在重病監護室觀察。”“我要去看他。”母親扶著我走出病房。我們來到監護室門外，透過玻璃，我看見姨父姨媽在表哥的床邊，姨媽不停地抹眼淚，嘴裏說著什麽，表哥全身不能動，脖子上帶了固定架，頭上纏了一大堆紗布，鼻子插了管子，手上手臂到處都插著管子或打著繃帶。在一大堆儀器中，一米七八的表哥顯得如此瘦小。
表哥閉著雙眼，吃力地張嘴說什麽，姨父姨媽很激動地搖頭製止他說下去……突然醫生奔了過來，推門進去，姨父姨媽趕緊出來。媽媽問：“怎麽樣了。”姨媽滿麵淚痕：“看來是熬……。”姨媽沒說完又嗚嗚地哭了起來。姨父扶了扶快掉下來的眼鏡，一臉憔悴地說：“我們想去找劉素花，可他不準。”誰是劉素花，為什麽找她？我用疑惑的眼光盯著母親。母親把我推到一邊，悄悄說：“劉素花是表哥的親媽，以後再告訴你詳情。”“什麽？”我一下喊了出來。媽媽捂住我的嘴說。“小聲點。”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仰天長歎，“啊！！~~為什麽是這樣？？表哥~~~”我甩掉母親的拉扯，哭著奔向表哥的病房，抓著表哥的手，流著淚擠出笑臉，語無倫次地：“表哥，是我，我要告訴你，我愛你。很久以前就愛，隻是我沒有表達。你聽到了嗎。哥……嗚嗚……我是二妹。我們有一樣的經曆……我今天才知道……嗚……對不起，我隻考慮自己的感受……”表哥吃力地睜開眼看著我，笑了笑，又閉上雙眼。隻是他的手始終拉著我的手不放……
姨媽還是決定去找劉素花，表哥再次睜眼，淚光柔柔地看著姨媽，輕輕地說：“媽，你就是我的親媽，我是你的親兒子啊。”姨媽跪在床邊把頭靠向兒子說：“我的好兒子，別說了，我明白了……”表哥又對姨父說“爸爸，我不能孝敬你們是……是我最大的遺憾。等來生我們還是一家……”空氣好似凝固了，隻有輕輕的啜泣聲。良久，表哥又轉向我說：“我想跟二妹單獨說話。”
房間裏隻有我和表哥，我淚流滿麵，泣不成聲：“哥，我都知道了。”表哥笑笑：“二妹，讓你受驚了。”“不……”我使勁搖頭。“哥，我隻想你好起來，叫我做什麽都可以，我愛你，非常非常愛。我會一直等你，等你出院。”“你真的懂事了，我好難過，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我原本可以好好愛你，不讓你擔驚受怕，但我現在，我的心好痛……”表哥閉上眼喘氣，淚水從他眼角邊落下，濕了枕頭一大片。表哥休息了會又說：“我好羨慕你有兄弟姐妹。”他伸出手撫摸我的臉，為我擦去淚水，“你不要再懷疑你的父母了。他們是你的親生父母。我真的好羨慕你。”我趕緊說：“姨媽和姨父也待你如親生。”表哥點點頭眼裏閃過一絲清澈的光芒：“能成為他們的兒子我真的好幸運。”表哥盯著天花板沉思後又說：“二妹，請幫我一個忙，”我抓緊表哥手聽他繼續：“幫我孝敬我爸爸媽媽，沒有了我，他們一定過得很痛苦。”表哥抽泣不已。“二妹，我好想看你上大學，看你快樂……和你好好……”“我也想，哥，我要你活下去!”我用右手的兩根手指靠在表哥的唇上，“別再說了,我會等你的。一定要活下去。”……表哥再次露出笑臉，在我的手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別怕，二妹，我也不怕，我很乖，我會上天堂的……書上說的……”突然表哥抓緊我的手大口喘著：“最亮的星是我……你會看見……二妹……”
“嘀嘀……”儀器反應異常，醫生護士進來了……我拖著沉重的雙腿邁出病房……表哥走了，帶著全家人的愛……
我走出醫院，望著藍藍的天空，我猜表哥已經到了那裏，我把手指放在唇邊吻了一下，舉向天空說：“再見。表哥！”
六
三十年過去了，我走南闖北去了很多地方，無論在哪，我仍喜歡一個人默默地望著星空。輕吻右手指，然後把手伸向天空。我相信表哥能看到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