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我的母親

悼念我的母親
織女

 近日來秋雨連續下個不停，可我一點欣賞它的心情也沒有。不知為什麼看到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著雨 , 我就有種喘不過氣的壓抑感，總想喘口大氣 , 但卻無法舒解我的煩躁情緒。和往日一樣，我坐在計算機前上網，因為今晚和哥嫂約好，上網看他們給媽媽剪頭。時間到了，可他們卻遲遲沒有上來，我心中有些緊張。就趕緊給家裡打電話，沒人接，又給哥哥的手機打，哥哥痛苦地告訴我 , 母 親 辭世了。噩耗傳來，我的心碎了，仿彿萬劍穿心般的痛。淚水便湧了出來。 公元二 00 八年十一月三日農曆十月 初六 ，早上八點三十分 ( 美國時間 11/2/2008 ， 下午 4 ﹔ 30PM) ， 我的母 親 離開了我們 ，享年 86 歲。

聽到母 親 謝世的消息，我內心充滿歉疚，在母 親 彌留之際，她平素最喜愛的小女兒，我卻不在她身邊。卻沒能與母 親 見上最後一麵。麵對生命的瞬間消失，我顯得無能為力。我悲痛欲絕，仿佛世間的萬物都失去了靈性，沒有了生命。為什麼不能再晚一些，讓我在您身邊，送您最後一程。可惜，不管你是否願意，這一刻還是無情地來了。我感到很遺憾，很愧疚。媽媽為了我付出的太多，可我卻總感覺給她的回報太少。也許人世間正是如此，等失去時才知其可貴，想去挽回時卻事與願違，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如此。

我最後一次，回國探望母 親 是今年春節， 那二十天，母 親 是屬於我的。我每天為她按摩，洗澡，餵飯。時常撫摸她那布滿皺紋的臉和 那枯燥的雙手 ，或把母 親 攬入懷中同她講話，那時 母 親 已不能說話了，但意識是清醒的。說到高興時她會和我一起笑 ，有時可能我把她弄洋洋了，她會把我的手拿開。俗話說 “ 父母在，不遠遊 ” 可我卻離家去國 ， 我知道這是不孝 。 想在探 親 這有限的時間裡 ， 把我對母 親 的萬般感激和痛惜 ， 傳達到她的內心深處。在和母 親 分別的那一刻，在我的眼裏，揮之不去的是母 親 與病魔頑強抗爭的堅毅目光，和閃爍在眼眸深處對女兒的濃濃愛意和依依不舍之情 …… 每每想到此，我都悲痛落淚。記得公婆相繼辭世後 ，老公深有感觸的對我說 “ 父母老了，我們應該常回家看看，看一眼少一眼啊 ” 。從此以後我們每年回國探親，有時一年兩次。可是所有的時間加起來也是屈指可數，沒有我的思念多，更沒有 母 親的牽掛多。

母親是一個聰明賢惠、勤勞善良的人。 小時候，家裏人口多， 上有老 ， 下有小。一家老少七口身上穿的、嘴裏吃的基本都靠母親的一雙手。母親很能幹 ，無論是工作還是家務，她都認真去做，一絲不苟。 她不僅讓自己穿著得體大方，而且把家裡每一個人都打扮得幹幹淨淨 ， 整整齊齊。 母親心靈手巧，無論是刺秀，打毛衣，做針線活，她都做得非常好。她為人開朗善良 ， 單位的同事以及周圍的鄰居都喜歡和她交往。母親也是把他們當成像親人一樣對待。也許是從小沒有父母的緣故，誰對她好點，她就要對人家還十倍的好處來報答。她會裁剪衣服，隻要有衣服樣子或圖片，她就能裁剪出來，並做成漂亮的時裝。 母親的手藝的確 令我即驕傲又開心，因為我常常穿著母親縫製的新衣服。到同學麵前去炫耀，當看到大家投來羨慕的目光時，別提有多美了。也是因為母親的手巧，使她多受了很多累。熟悉母親的親朋好友，左鄰右捨，經常拿來布料讓母親幫他們做裁剪或縫製衣裳。雖然累可是她總是笑嗬嗬的。母親熱愛生活， 她可以在深夜裡給孩子縫製漂亮的衣服，然後在清晨孩子們的驚喜中忘卻辛勞。她不追求榮華富貴，但她追求自尊，追求幸福快樂的家庭生活。 母親常說 “ 女人笑，家才會有笑 ， 家庭氣氛主要是靠女人來營造的”這番話是如此之深地影響著我。結婚後，孝敬公婆、服伺丈夫我好像是無師自通，其實我 母親 早已言傳身教 。

其 實 母親的一生很不幸 ， 是個苦命的人。她幼年喪父母 ，是個孤兒，從小和 爺爺奶奶 在叔叔嬸嬸 家生活。母親常說不知道外公外婆長得什麼樣，因為那時她太小。母 親 從小就幫助她的 嬸嬸做家務 ，帶妹妹，她常說她的手藝都是當年和她 嬸嬸學的。 母 親的 叔嬸 不但 善良而且重視教育 ，他們送母親去念書，據說，幼年的母 親 ，聰明伶俐，而且善解人意。念了四年私書，就自動退學。她說當年家裡並不富裕，她不忍心看到 叔嬸 太操勞。母 親 二十幾歲參加工作，當小學老師。這在當時，在我們老家她 可算是唯一的才女了 。母 親有 學習的天賦，不斷提高自己，後來會計成了她的終身職業。 在我的記憶中， 母 親 特別孝順她的 叔叔嬸嬸 ，有好吃的總是忘不了他們，和堂妹們相處得象親姐妹一樣。

她 中年喪夫 ，一九七九年七月，肝癌奪走了父 親的生命。那時 母 親五十七歲 。 父親走了，帶走了我們全家的歡樂和眷戀，留給我們的是無情的打擊和無限的傷痛。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無法釋懷，何況是與父親朝夕相處的 母 親。 父親過世後， 母 親 就一直處在無限的悲痛中，那是任何人都無法勸解的一種悲傷。考慮到 母 親 一人居住寂寞，二哥搬回家照顧 母 親。那時我在讀大二 ， 曆經了家裡的變故後，我體會到 人生的 艱辛和滄桑。我發誓畢業後要好好照顧 母 親。 不知不覺中我到了出嫁的年齡 ， 我和立南決定旅行結婚 。我想把媽媽帶上，因為父親走後， 母 親 精神 一直不好，我想讓她出來散散心。 立南欣然接受 ，讓我很感動。旅途中， 看到 母 親 精神好些，我心裏感到莫大的安慰。 母 親是堅強的 ，就算兒女再 孝順 ，也無法治愈她失去丈夫的傷痛。 我感謝我的老公，感謝他一直以來，對我 母 親 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感謝他對我的支持和理解。

她 老年喪子 ，一九九八年五月，大哥在一場車禍中喪生。 那年 母 親七十六歲 。剛從美國回去 ，住在姐姐家。全家人都瞞著她，怕她過度傷心，承受不了這巨大的打擊。大哥非常孝順， 父親去世後 ，他就 默默地承擔起 “ 長子為父 ” 的責任 ，為母分懮， 關心弟妹。如果媽媽不在他身邊 ，他會經常打電話或去看望。連續幾周沒接到大哥的電話， 母 親開始擔懮和 牽掛 ，後來她似乎 查覺到了什麼 ，就不停地問姐姐 “ 你哥怎麼了 ”。再 後來她的話語越來越少， 還常常一個人暗自落淚。姐姐焦慮萬分 ，不知如何對 媽媽 講，和我商量。我決定馬上回國，和姐姐一起把真相告訴 母 親。 幾個月不見 ， 母親頭上的白發多了很多，人也消瘦了。可以想象，母親是怎樣在日夜思念兒子的痛苦中煎熬。人生雖是過客，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但對活著的親人來說，是莫大的打擊，是極度的無奈。 回憶著母親酸楚痛苦的過去，想著母親一生的經歷，我且歎且泣。

我曾經在朋友麵前吹噓，我不知道什麼叫失眠，近日來我失眠了。 母親的音容笑貌 以及和 母親共處的往事 ，一幕幕在眼前浮現。母親的一生，是善良的一生，是慈祥的一生，是善解人意的一生。在我的記憶中，母親總是慈祥的微笑著，溫聲細語的同我們講話 。她生活簡樸 ， 做人本份。 她把大量的精力花在照顧兒孫們的身上。 看到大家高興，她就會露出欣慰的笑容。 偶遇不順心的事，隻要看到兒孫們的歡笑，她的一切煩惱便會煙消雲散。 她總是默默地奉獻著，讓一家人團團圓圓，和和睦睦。可如今母親離開了我們，離開了令她永遠牽掛和思念的兒女們。在母親的心中，兒女就是她的世界，她的世界就是兒女。無情的歲月帶走了我的母親，帶走了我的家。此時此刻我的心空落落的，有媽就有家，媽在哪裏，哪裏就是家，哪裏就是我的牽掛。 人這一輩子太短了 ， 我們要把握好每一天的珍貴時光。報恩要趁早。

哥哥說母親走時臉色很平靜，平靜得有些莊嚴。母親安詳地走了， 我懷著對母親的感恩之心 ，感激母親賜我生命和多年來對我的辛苦教養。如果有來世。我願意繼續做您的女兒，您還做我的母親。母親 從容 地走了，她 走完了她八十六年的人生曆程，在這晚秋的早上投入了大地的懷抱。 我想母親不會孤獨的，因為那邊有父親和大哥陪伴著她。母親 靜悄悄地 走了， 但母親的點點滴滴卻刻入我的腦海，寫入我的記憶，揮之不去。 母親永遠活在我心中。做為 女兒 ，我 最大的心願就是想用筆把您留下，想將您留給我的每一個動人的細節都紀錄下來。可是最好的文字也無法表達女兒對您的深深懷念。

母 親 走時 ，這裡的雨下個不停，家 鄉的雪下個不停，原來老天也是萬般不捨地同我們一起哭泣。 窗外，滴滴 噠噠的雨聲鳴奏著一曲綿綿的挽歌，陣陣秋風吹落了哭鬆哀柳的葉子，聲聲的呼喚，萬行的淚水，漫過我的心頭。 母 親 走了，留給了我永遠的遺憾。 願母親在九泉之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