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花（13-02）-- 為愛崩潰

“““有的人做什麽事情都不成，唯一幹壞事非常成功。”””

 

“““沒有人大哭大叫，所有人都是默默地悲泣，仿佛萬眾佇立，向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縷陽光告別。”””

 

處長聽到這個可怕的消息後，渾身顫抖得非常厲害。他想抽一根香煙鎮靜一下，卻無論如何都點不著火，而別的人也無法幫助他，最後他隻好放棄，把整根沒有抽過的香煙狠狠地按在煙灰缸裏。他啞著嗓子喃喃自語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不應該嘴賤！不該說出來呀！太輕率了！我對不起她啊！前兩天還看到她，那麽青春，那麽美麗，就象高貴的女神！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說著說著，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他閉上眼睛，更多的淚水噴湧而出。他並沒有去擦拭，任憑淚水靜靜流下。他自始至終沒有哀嚎，可是他心裏的痛楚遠勝他人。在這幾個男生中，隻有他跟趙夢琪有過肌膚之親，也隻有他一生一世都無法忘懷那個美麗的小仙女和她青春玉體上的每一寸肌膚。他千百遍地思考這個恐怖事件的來龍去脈，思考人性、社會、欲望和激情，思考趙夢琪的人生，權勢人物的墮落，張成棟的決絕，涼風的出賣，花癡男的輕率，還有自己的失誤，而每一次思考都使他更加痛苦，更加深沉，也更加成熟。

 

涼風的反應最為激烈，因為他是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他直接癱軟在地，雙手捂臉撕心裂肺地狂吼：“我他媽的為什麽沒有去死？我他媽的怎麽沒有早點死？你們殺掉我吧！你們殺掉我吧！我他媽的不是人！我怎麽會這麽卑鄙。你們都對，我就是讓人惡心！我看到她第一眼就愛上她，最後卻害了她。我他媽的真想殺了自己！她真的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一點也沒有，我怎麽就這麽…..人比動物壞太多！我他媽的連人都算不上！你們想宰掉我，快點動手！我他媽的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我成功了，我他媽的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麽成功！有的人做什麽事情都不成，唯一幹壞事非常成功。我他媽的就是這種人！我天天罵這個罵他個，其實最該罵的就是我自己！說這個卑鄙說那個無恥，其實我最卑鄙無恥！你們殺掉我吧！我他媽的是一個懦夫，自己下不去手，你們殺掉我吧！我他媽的不配活著！我他媽的比給室友下毒的人還陰狠啊，人家殺的是室友，我殺自己的心上人。我他媽的不是人，不配活著。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吧！”涼風在地上打滾哀嚎，直到被兩個流淚的兄弟強拉起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流淚，因為他的淚水已經流盡。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有誰遭遇過最殘忍的苦痛，那就隻有他，他的心靈已死，隻剩下哀傷的肉身。

 

那一天，花癡男哭腫眼睛，處長抽光身上所有的香煙，涼風則已經完全崩潰，根本站不起來，最後還是處長和花癡男流著淚把他拉起來扶著送回宿舍。校園裏很多人看到三個哭泣著摟抱在一起蹣跚而行的男人，卻沒有一個人笑話他們。大家都聽到這個噩耗，所有人心裏都在悲泣。涼風回去後在床上躺了三天，由處長、花癡男及其他同學輪流守護，怕他想不開。最後處長勸他說：“咱們就算現在去死，也沒有任何用處，不如從此隻做好事，做一個好人。”涼風起來後，又一次陷入深深地沉默，並從此陰鬱寡言，好似第二個處長。他再也沒有諷刺、指責、辱罵過任何人，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那個資格。

 

隨後不久，是學校的畢業晚會。綜大三匹狼完全沒有心情參加這種慶祝活動。到了最後一刻，處長突然說：“去吧，最後送別他們。”涼風和花癡男含淚點頭讚同。他們不僅參加了晚會，還上台合唱一首歌“把悲傷留給自己”。別看是老朋友了，幾乎天天混在一起，他們還真的沒有一起合唱過任何歌曲。這是涼風好幾年唯一沒有改一個字唱的一首歌，也是他一生唯一一次用心、用血、用淚在唱歌。處長早就已經不參與這類幼稚的遊戲，這次也全身心投入高歌一曲。在大家眼裏，花癡男永遠快樂，永遠歡笑，而在唱這首歌時，他從頭到尾一直在流淚。他們的歌聲，充滿悲痛，充滿哀悼，充滿懺悔，也充滿控訴。三個人一起唱副歌，而高音部分則由馮涼獨唱。“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你的美麗你帶走！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歡樂悲哀的理由！”這悲涼的歌詞，仿佛說出他們的心聲。起初有人鼓掌，接著是一片死寂。整個夜空中，隻剩下涼風撕心裂肺的高亢哭吼，最後所有人的眼睛裏都是淚水。沒有人大哭大叫，所有人都是默默地悲泣，仿佛萬眾佇立，向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縷陽光告別。而在宇宙的盡頭，有兩個精靈，也在肅穆佇立，也是默默悲泣。他們深情地凝望著我們，永遠不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