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衛去找老板巴特曼博士的老秘書麥瑞打聽情況。他知道麥瑞是老板的大管家,已經跟著他有十多年了,老板的日常瑣事和實驗室的行政工作,都歸她管。鄭衛跟老太太混得挺熟,時不時幫老太太做一些雜七雜八的事。他問麥瑞:“聽說咱們老板要招一個人做研究助理,是不是?”麥瑞說:“是的,很快就要對外打廣告了。”鄭衛小心翼翼地問:“我太太想進來做誌願者,可以不可以?”麥瑞說:“這是一個正式的位置。你太太想申請就把簡曆遞上來,不用做誌願者。”鄭衛解釋了一番自己太太的情況,說她沒有學曆和經驗,在家裏呆著沒事,就想來幫幫忙。麥瑞臉上的表情分明是不行,嘴上卻說:“我可以跟吉姆講一下。不過,咱們實驗室從來沒有招過誌願者,所以你最好還是直接去跟吉姆談。你知道,這個實驗室吉姆說了算。”
鄭衛一想也是,麥瑞傳話怎麽都比不上自己去跟老板講得清楚。如果麥瑞去說,大衛的太太一點不懂生物,也從來沒有在實驗室幹過,現在想來從頭學起,那老板肯定是不要呀。盡管他很有點怕老板,總是見到他就躲著走,可是這麽大的事,還是得自己咬著牙親自出馬才行。楊小靜聽說他們實驗室從來不招誌願者,也說算了吧,根本沒戲。鄭衛還是說,咱們就去“踹”一把吧,無所謂的,又不會失去什麽。
巴特曼博士要當係主任,要教書,要申請科研經費,還要管理指導手底下好幾個實驗室,一大幫人,非常非常忙,鄭衛不敢冒然打擾。找麥瑞正式約一個時間見老板吧,那就更不敢了,老板還以為是什麽有關他的項目的重要事情哩。最後他把跟老板談的時刻,選在了每周一次的大實驗室例會後。他等到老板檢查完每個人的工作、做完了各種指示準備離開時,才鼓足勇氣從後麵追上去,叫住了老板。
巴特曼博士停步回頭看著鄭衛:“大衛,你想跟我談什麽嗎?你剛才在會上可以說嘛。”鄭衛怯生生地說:“是。我是想談……一點私事。”吉姆問:“那是什麽?”鄭衛一緊張,說英語就有點結巴:“我太太,這個,她可以講很好的英語,也很能幹。我聽說,實驗室有一個位置,就是研究助理。這個,不知道,她可不可以,嗯,來做誌願者?”吉姆問道:“她在實驗室做過嗎?有經驗嗎?”鄭衛更結巴了:“沒有,這個,她很能幹,真的。她要做事,不用付工資……”吉姆又問:“那她現在在做什麽?”鄭衛不敢說在餐館打工,就說:“沒有工作,呆在家裏。”吉姆可沒有時間跟這個差學生磨牙,直接了當地拒絕了:“我很抱歉,我們需要人來做研究項目,我們需要把項目做成功。當然你可以把你太太的簡曆遞到麥瑞那裏,可是她不會有太大的機會。如果你想談你的研究課題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鄭衛說了聲謝謝,心裏又難受又害怕。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老板的鄙夷和不滿,真後悔自己怎麽就這麽不長眼,跑來自找沒趣。
在生活的磨礪中,楊小靜已經學會了不抱幻想,潑辣堅強,鄭衛回來跟她一說,她就冷笑道:“給你說不可能,你非要去‘踹’。這下被老板踹回來了吧?”鄭衛強辯道:“我這不是看你太辛苦了,才去試一試嗎?反正咱們又沒有失去什麽!”其實他心裏很是鬱悶,因為他更強烈地感覺到了老板對自己的反感,誰叫自己的研究總是沒有多少進展。楊小靜“哼”了一聲,就不再提這事。實際上她的情緒也低落了好些天,打工有空閑時,也不跟別人聊天,總是坐在那裏發呆,連李三姐都問她出了什麽事,她隻好說有點累,沒事。問題是,如果沒有指望,根本不去想它,也就無所謂;給了希望,又去粉碎,才最讓人痛苦。她甚至想,哪怕去做兩年誌願者,隻要能進王冠就行,不要錢也行!可是現在才發現,你想去給別人免費幹活,人家都不收。唉,自己這樣的,還能幹什麽呢?整個一個廢物!算了算了,繼續掙自己的小費吧。就這麽想來想去,最後都麻木了,心想自己也就是在餐館打工做跑堂的命吧,也隻能這麽慢慢地熬著,等鄭衛出來再說。王冠出來的博士,到哪裏去做做博士後,再當個小教授,應該不難吧。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再設法去找出路。
問題是他並不努力。
你會看到美國式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