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123)
照片:6歲照
三.三教九流的下層社會
(一)道外十六道街(1936年深秋)
一九三六年的深秋,我家搬到道外十六道街。
十六道街是道外最繁華的街了。路口是建築華麗的“大世界”。它是有錢人的遊樂場。街中間是哈市唯一的大戲園 “華樂戲園”,就是去年媽帶我和鳳姐來看《拾鐲子》的戲院。街盡頭東邊是妓院集中的地方 “圈兒裏”。對著“圈兒裏”西邊的巷子是客棧和貨棧,也有住家的。我家新開的客棧就在這條巷子裏,叫“吉祥客棧”。
(二)圈兒裏
“圈兒裏”大約方圓一平方公裏。周圍蓋了一圈兒互相連接的二層小樓,有二三十家妓院。二層轉圈是綠色回廊,紅色柱子,兩柱之間是一家妓院。每家都掛著招牌,挑著一對紅燈籠。招牌有:迎春院、喜迎春、海棠紅;也有用姑娘(妓女)名字的,如白玉蘭、小鳳仙、香荷花等。白天圈兒裏靜悄悄,晚上燈紅酒綠,打情罵俏,吆三喝四,迎來送去,熱鬧非凡。
還記得嗎?年除夕那天鳳鳴哥說,明兒帶我去拜年。就是到這來看白玉蘭。
白玉蘭見到我先是一笑,然後眼圈一紅,兩顆晶瑩的淚珠就滾了下來。我驚疑的望著她,她擦去淚水笑著說:“看我是怎麽了?小妹快上炕。”
炕桌上擺好水果、點心。小屋不大卻很雅淨。桌上有筆硯,牆上有字畫。
“小妹”,拉著我的手。“你哥說起你我就覺得像我十年前失散的妹妹,求他把你帶來,叫我看看。今天看到你,說也奇怪太像我那妹妹了。我得謝謝你能來看我。”說著眼圈又紅了。我想謝我幹什麽,我哪知道是看你。
她長得甜甜的,一雙水靈的眼睛,一條油黑的大辮子。穿件蛋青色緞子襯絨棉袍,月白色的繡花鞋,沒施脂粉,天生麗質。素素淨淨真像朵玉蘭花。
她掰瓣桔子放我口裏,然後拿出一個盒子打開說:“這是姐給你的,喜歡嗎?”
“呀!真好看,我喜歡。”衝著她笑著說。裏邊有一串串小荷包小棕子,還有各式各樣帶著墜兒和帶穗兒的小玩意兒。我自己擺弄著,偶爾看看他們。
她坐在鳳鳴哥對麵,兩人放在炕桌的手握在一起。
“這次回老家,想跟她說我和你的事兒,可她病了。”
“什麽病?”
“月經不走,流血不止,說是血崩。”
“那咋辦?”
“我想接哈爾濱來治。”停一會兒說:“我們從小在一塊長大,她心眼好,多虧她照顧爹媽。我不能拋棄她不管。”
“我沒那樣想,隻要能和你在一塊兒,天天能看到你,我願意伺候你們。”說著哭了。
“我本想攢錢把你快點兒贖出來,現在這錢要給她治病,心裏為這事兒很煩悶。”
“我有錢。”取出個盒子“把這些首飾賣了,再添點兒錢就夠了。”
“先放著,回頭再說吧。”
不久秋燕嫂來治病了。住在張幹媽家。媽說:“秋燕可是個端莊、樸素,賢惠的妻子,打著燈籠都難找,鳳鳴你可別沒良心。”鳳鳴哥說:“嬸您放心,我心裏有秋燕,不會拋棄她。玉蘭您沒見過,她心眼兒也好,她會尊重秋燕的,她對她不好我也不答應。”
後來玉蘭姐從妓院出來了。三人住在一起,她盡力去伺候秋燕嫂,可她患的是癌症,終於死了。再後來他們回了老家河北薊縣,是和張幹爸一家一塊兒回去的。鳳歧哥沒去,留在哈爾濱繼續教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