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瘋狂的腦》 （純虛構）

 （一）

    老王成了煮魚能手。清蒸鯽魚，紅燒帶魚，糖醋鯉魚， 茄汁黃魚， 蔥薑扁魚， 燉胖頭魚。。。。。。蒸魚就要蒸得魚像是活的， 煎魚就要用猛火， 隨即浸入調料汁， “吱”地一聲，如同鋼鐵誶火， 味道直鑽進去。燉魚就要用小火， 直到汁湯成乳白色， 放進冰箱一冰， 成膠凍。。。。。。

  老王亦成了煮蛋巧手，燉蛋，煎蛋，水鋪蛋， 紅燒蛋，茶葉蛋， 蛋塔，蛋糕，蛋餅，肉丁漲蛋。。。。。。吃蛋而不覺蛋！

  老王立誓要在短期內除去音盲帽子。從音樂書店搬回來一大堆牒片：貝多芬，舒伯特，門德爾鬆，莫紮特，德沃夏克， 還有這個夫那個夫，這個斯基那個斯基。。。。。硬著頭皮一遍遍地聽，更重要的是逼著王嫂聽。聽著聽著， 聽出味道來了！老王特別愛上了德沃夏克的《新世界交響曲》。那新世界的美妙， 簡直無法用言辭形容，隻能借助樂章， 那麽輕歌曼舞， 那麽澎湃激昂！聽著聽著，老王越來越深信， 一個輝煌的，屬於老王的新世界就在眼前了！

（二）

  “哇！。。。。。。”為何人生的第一刻， 要以一聲啼哭開始？誰又能告訴他們， 這是禍是福？
 
 “哇！。。。。。。”王嫂終於從魚和蛋的圍攻中解放出來。為了嬰兒的智力，她足足堅持了9個月。

   “哇！。。。哇！。。。”老王夫婦得了一對同卵雙胞胎女兒。老王望著新生兒粉嫩的，吹彈即破的皮膚，頭上細軟的胎毛，還有如玉琢般玲瓏的小手小腳， 玉米粒般的腳趾， 高興得手足無措。。。。。。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我老王這輩子是不行了。但是， 隻要我全力以赴，誰說我的女兒們不能成為偉大而傑出的人物？誰說我不能成為諾貝爾獎獲得者的父親而流芳百世？。。。。。。

（三）

有其父才有其女。

娃娃們呀呀學語時，老王教的是雙語：中文，英文；娃娃們學拿筷子時，老王教她們學電子琴：練手指就是練腦子；娃娃們學拚音時， 老王已經教她們念唐詩。。。。。。

俗語說， 吃啥補啥。核桃最像人腦了，所以老王在繼續喂她們魚肉，蛋黃時，還讓她們大量吃核桃。吃得娃娃們後來一見核桃就打呃。

果然，娃娃們一上學，成績在班上為第一，第二名。天才教育一炮而紅。於是娃娃們被送到了尖子班。

尖子班裏皆尖子！老王的一雙女兒妹妹名列十二，姐姐名列十五。老王看著姐妹們的期終卷子發呆：“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姐姐寫成“留取丹心照漢青”。“幸甚至哉，歌以詠誌”，妹妹寫成：“興甚至哉，歌以詠誌”。而數學的最後一道幾何題， 姐姐添了一條豎線，妹妹添了一條橫線。而如果添上一橫一豎兩根線，就能解出此題。。。。。。

唉！如果姐妹二人能合起來就好了！老王歎息著。

（四）

夏天，老王一邊吹著電風扇，一邊漫不經心地打開報紙。突然一個大標題映入眼簾：“人類首例腦移植在滬取得成功！”說是醫生們拿一個因心髒病而死亡的病患的腦子，植入一個患有老年癡呆症的病人的頭腦， 從而治愈了老年癡呆症。

老王盯著這段新聞，腦海裏如電閃雷擊。“他們可以，我的雙生女兒更可以！老大隻想將來做一名幼兒園教師，需要不了好的腦袋。老二想做科學家，應該讓老二擁有這個機會”。晚飯後，老王親手敲核桃給倆女兒吃，低聲地把光宗耀祖，舍身保家之類的話講給她們聽。老大痛哭著答應了。

老王帶領全家去見醫生。專家對能有這樣一個良好的醫療實踐機會感到欣喜，但又反複強調了手術的危險性。在老王，二個女兒三票讚成，王嫂一票反對的情況下，決定做手術。

老王親眼看著自己的女兒們雙雙躺在潔白的擔架床被推向手術室，突然心裏如同刀割。他想大聲喊出一個“不！！！”，卻啞然失聲。一切都太晚了。。。。。。

老王從日出等到日落，才見他的一雙寶貝女兒被推出手術室。頭上裹著白紗， 血跡斑斑。

老王走進病房，隻見老大睜大美麗的雙眼，叫他：“爸爸，我現在才知道何為痛苦！我痛，有痛真是苦阿！”

老二也搶著說：“爸爸，能不能給我打一安眠針，我無論那個姿勢睡，都是巨痛！。。。。。。”

老王含著眼淚，看著孩子們過腫漲關，感染關。。。。。。醫生給姐妹們測試，妹妹的智商是姐姐的1.5倍，手術宣告圓滿成功！

（五）

老二成了全班第一，全年級第一，全市第一，被選拔進了中科大少年班。而老大則連留兩級。

在科大少年班，提倡的就是竟爭，目的是最大限度地開發潛能。數學，物理，化學，語文，外語，考題都像一本書，根本做不完。2個小時的時間，3個小時的量。這裏提倡的是一種跳高精神， 就是向自我挑戰，向極限衝刺。不但要對，而且要快；不但要快，而且要對。

爭分奪秒，每秒鍾都是黃金！最欣喜的是自己又翻過一頁，最緊張的是“嘩，嘩。。。。。。”，別人又翻過一頁。逐字逐句不夠了，一目十行不夠了，一目就要讀一段！一段緊聯一段，不要停頓，不要喘息，一直一直地做，直到鈴聲響起。

這一切還遠不是全部，課外還有各種各樣的智力竟賽，演講比賽，英，德，法，希臘語單詞競賽。。。。。。

老二瘋狂地投入了考試和競賽。她付出了太多了，她需要成功，她一定要成功！各項成績她都進入了前3名，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她要爭得第一！

在一項希臘單詞竟背中，有一個15字母長的單詞，她背錯了一個字母，輸給了那個男生。

又是他！為何我老是敗在他的手裏？隻有一個可能，他的腦子比我好！老二含淚怨道。。。。。。

（六）

老大下午放學回家， 一打開門，發現老二正坐在家裏。老二一見老大，馬上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兩眼放光：“姐姐，我的腦子不夠用，我需要再向你借一半的腦子！”

看著老二野獸吞食一般的目光，老大巨大的驚恐臨到身上：“不！”，老大飛身奪門而出，抱頭奔跑！

老二緊追不舍。老大穿小巷她也穿小巷，老大爬樓梯她也爬樓梯，老大跳平台她也跳平台，老大上大路她也上大路，老大上高速路她也上高速路，老大穿馬路她也穿馬路。。。。。。她眼前隻晃動著老大頭上的一雙辮子，她要抓住它們，她要得到老大的腦袋！

終於將要抓住辮子了！她渾身振奮，馬上要成功了！

“嘟！！！”嘹亮的喇叭聲，刺眼的燈光，麵前像山一樣壓來的重型卡車！。。。。。。

司機早已踩了刹車，車子還是拖行了四，五米，老二血肉模糊，肝腦塗地。隻有一隻手是完整的，它仍直直地伸著。。。。。。

（七）

五年後，人類進入了生物電腦人的時代——在人腦裏嵌入芯片，與人腦聯接。

從此，過目不忘不在是理想。隻要人眼一看見，就聯通芯片，存在記憶器中，記單詞，學語言再也不是難事。整本字典，整套百科全書，都可以通過瀏覽器存入腦中永久保存，過程不需要一小時。

老大的老師犯難了，如今的學生對得都一樣，錯得都一樣，解題思路一樣，連造句也一樣，相像得像互相抄襲。。。。。。

（八）

隆冬，窗外飄著雪花。老大從裏屋出來，對父親說，熱死了，我要去跑步。邊說邊脫衣服往大門奔去。老王撩起窗簾，看見馬路上有三三倆倆個人在裸跑。老王馬上意識到外麵芯片上又新出現了一種裸跑病毒。老王強扭著老大去了精神病院。

隻見寬大的候診室大廳人山人海，哭喊聲此起彼伏。有染上了狂笑病毒，連續幾天幾夜狂笑以至將死的；有染上了法輪功病毒，隻練功，幾個星期不吃不喝的；有染上了太監病毒，手持利刃要自宮的；有捶胸頓足的；扯發的；打人的；殺人的。。。。。。老王如臨地獄！

老大突然甩開老王，邊脫衣服邊跑起來。老王緊追不舍。追，突然右邊出來一個女人對他狠狠地打了一個耳光！老王臉上頓時增添了五指紅印；追，左邊的老太縱聲狂笑，令老王毛骨聳然；追，前邊有個青年突然向他跪下：“臣有罪，臣該死！”，老王迅疾地繞開了他；追，後麵的老頭舉起了尖刀：今天是你先死，還是咱倆一起死？！”——

。。。。。。

終於，武裝人員將病人們分組分類關進了病房。急症室內製作解毒程序的燈火通宵達旦。

老王終於鬆了一口氣，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等待老大的康複。他也戴上了芯片，不過是最新式，可拆裝，像耳機一樣戴在頭上。

在無所事事中，無盡的意識流向他湧來。。。。。。

“二零二五年十月二日中午12點56分37秒，在東經126.35，北緯51.41，海拔106。95米處發現一個雌蚊”；“HA07926號氣象衛星離你所在處為896.321萬公裏”；“昨天你所用的手紙總長為1.6154米，折合人民幣為0.71元”；“今天家裏垃圾箱內有紙杯12.57個“。。。。。。

老王百思不得其解，紙杯該是整數嗬！

想起來了，早上老大發瘋時，撕碎了一小半個紙杯。

還是電腦好，多周詳，多準確，且永無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