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的冬天

人的悲哀在於明明知道自己是柔軟的水,卻非要把自己當成堅硬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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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安放的青春(13)

(2011-04-05 21:33:06) 下一個

大三的時候,我媽媽為了我的工作問題幾乎跑斷了腿。其實那時候我父親的原單位在公開對社會招聘,我也去考了,大概是錄取十個人,我考的是第十三名。因為我是本單位子弟,就住在大院裏,所以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我一定能被錄取。事實是後來排在19名的都被錄取了,我卻沒有。問題出在當時的人事處長那裏。他是父親在部隊時的戰友,其實是部下。後來又轉業到了同一個單位,父親在世時,我記得我們兩家好像關係還挺不錯來著。比較直接的證據是我經常和他們家的兩個女兒一起玩,不是我去她們家,就是她們來我們家。後來雖然不怎麽一起玩了也是有原因的,我記得好像是因為在我十來歲的時候有一次他家二女兒把我撲倒在他們家的床上並且抓了我的兄弟好幾下,被我罵了流氓。從此我就不跟她玩兒了。其實我現在想想挺後悔的,因為女大十八變。沒想到他家的二女兒十年之後出落成了一個遠近聞名的大美人,經常上上電視台什麽的,學校畢業一出來就有開著奔馳、凱迪拉克的主車接車送上下班了。

當然我不能枉然去測度是否因為我罵了女兒流氓因此招至了父親的敵視。總之,我父親沒了之後,我們兩家就斷了來往。媽媽跟我說,她去找他幫忙的時候,他的確打了一點官腔,明確表示這個事情很難辦,必須公正、公平。

 

世事無常,今天回頭看看,我真的應該感謝他。因為之後的幾年是中國金融次序最亂的幾年。我們樓上、樓下的各路神仙幾乎被抓了個幹淨,沒有被抓的也隻是個遲早問題。最高級別的居然需要勞煩朱鎔基總理親自批示;影響最壞的留下7隻小鳥和7隻小小鳥被“漂”了腦袋。

雖然我隻是個小魚小蝦,但依我脆弱的對於誘惑的抵抗力,我如果淌了這趟渾水,現在應該是在某處勞改農場裏深挖貪腐思想根源了。

 

一個點的運動是一條線;一條線的運動是一個麵;一個麵的運動是一個體;一個體的運動是什麽?我在家裏冥思苦想。大專畢業以後有幾個月的時間我就呆在家裏等待工作的消息,每天看看《量子力學》之類的雜書。在那段時間我忽然有些後悔,發現其實除了武俠小說之外有些書還是很有些意思的,為什麽我以前就沒有認識到呢。我甚至把高中的一些微積分、代數和物理題又找出來重做了一遍,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我不是個考試和比賽型的學生。

在同一時間,宋頌進了銀行工作,康琳也畢業去了一家海南公司在我們這個城市的分公司,朱雁麵臨著即將退伍,阿竹和李軍開始了他們的畢業實習。阿竹是學新聞的,她的夢想是能夠進一家電視台,因此她爭取到了一個去電視台實習的機會。

 

我的工作分配最終下來了,去一家省直單位的勞動服務公司。勞動服務公司是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過程中出現的一個特殊的經濟形式。隸屬於各事業單位,有些直接是原單位的後勤處改編的,搞點管理職能之外的第三產業,為單位職工謀點額外的福利。雖然也是個副處級單位,但很顯然,這是個最沒有人願意去的部門,安排的是在實在沒有位置可以安排的人。我的領導劉經理就是這麽個不尷不尬的情況。

劉經理原本是基建處的處長,這個位置的油水之厚從我見到劉經理肚子的第一眼就心知肚明了。

總公司大樓蓋好以後,一段時間內沒有新的基建項目,於是上頭隻有安排他到了勞動服務公司當總經理。劉經理本人當然不願意,多次深夜找領導談心。領導最後表態:以後還會用你的,先暫時去委屈委屈,並且給勞動服務公司撥了一筆不小的款項讓劉經理折騰。

 

劉經理其實比我還晚兩個星期到勞動服務公司。他的前任是陳經理,陳經理為人隨和,沒有架子,這其實是一種比較中性的描述,如果偏激一點你也可以說他沒有什麽本事。劉經理來的結果是他要變成副手,雖然本身也隻是個科長,但被別人陳總、陳總叫貫了,突然變成個副手,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上班的第一天,我就非常的鬱悶。陳經理帶我到處轉轉,收了十幾張名片,認識了馬經理、盧經理、鄭經理等等十幾個經理,我心說,這麽多經理我以後侍候得來嗎。後來陳經理帶我出去吃了飯,和我套了一回近乎。告訴我整個勞動服務公司隻有即將來的劉經理、他、我三個人是正式的幹部編製,其他都是社會上的閑雜人員,不拿工資,靠做業務拿提成的。給他們經理頭銜純粹是因為業務需要。這次談話之後,我立刻明白了三件事:1、原來社會上流行的那個笑話,一塊磚頭扔出去,砸到的人中間十個人有九個是經理這是真的;2、我以後必須在劉經理和陳經理之間象魚一樣的遊動;3、我原來是這個單位的三把手。

我的工作非常簡單,接接電話,收發文件。劉經理來了以後又給了我增加了一點工作,審核報銷的憑證,接待客戶的時候負責買單。很誠實的告訴大家,我個人覺得後麵兩個工作非常適合我。劉經理和陳經理不一樣,陳經理出去吃飯都是自己從口袋裏掏錢,但劉經理是見過世麵的人,吃完了飯總是手一揮:“小飛,你去把單買了。”為了保證劉經理每次揮手的時候我能有足夠的子彈衝上去,我不得不長期在手提包裏準備幾千塊的現金。這對於一個剛剛走出校門,以前每個月靠六十塊錢生活的愣小子來說,其衝擊力不亞於一下子給一個老光棍兩老婆。再後來,劉經理為了省事,幹脆把審核報銷的憑證的工作也交給了我,我整好以後他再簽字。

自從有了這點小權力之後,那些馬經理、盧經理、鄭經理等等再也不叫我小飛了,年紀差不多的叫“飛哥”。年紀大點的叫“飛主任”。我自然也不會不懂事,大家都是兄弟,來的統統“同意報銷”。

一時間,春風得意,以我當時二十出頭的年紀,不禁有點飄飄然起來。

 

我們公司的辦公地點是在一個飯店裏,長包了裏麵的兩個套房。劉經理精力比較旺盛,幾乎每天都有應酬,造成我經常不能正常的回家,所以有時隻好就睡在公司的沙發上。有一天的下午我突然接到康琳打來的電話。

康琳:“阿飛,我今天跟一個客戶在你們飯店談筆業務,你可以陪我去嗎?我需要人幫我跟他們喝酒。”

我說:“有免費的酒喝這種好事我豈有不去之理。不過你怎麽不找李軍?”

康琳:“一句話說不清楚,見麵再說吧。另外他還是個學生。估計也應付不了。”

我說:“那好吧,你們到樓下了就給我打電話。待會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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