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圖的雨

去西雅圖之前Cathy反反複複、不無遺憾地說：你現在來，錯過了櫻花，錯過了藍天，錯過了紅葉，現正是西雅圖的雨季，最不好看的時候呢....... 她其實不知道，對於一個在一年下雨的天數不超過十天的地方的人來說，雨，實在是件浪漫的事情。果然，一下車，迎接我的是斜風細雨，濕潤的空氣，讓人回味起那些臨海的日子。當然，我無需再自己坐車進市區，沿著黃汽球尋找她家了，Cathy和她的小寶貝開車來接我。我倆見麵倒沒有特別的激動，雖然上一次是幾乎十年前了，見著那一刻就是覺得把一個人接回家了，一切都是那麽自然。反倒是她的小寶貝，小激動了一輪。 Cathy說一個星期前跟她們說過: Mama's best friend is coming..... 兩人就開始倒數，今早七點鍾姐姐上學之前還不忘提醒她: Tracy 應該上飛機了，你快去接！ 回到家，Cathy 先生 Brian 和狗狗 Taro 也出來迎接，極具紳士風度的 Brian 讓 Taro 先親熱完，Taro的熱情令對狗極度敏感的我瞬間雙眼布滿血絲，也正好配合激動的場景。然後和Brian 來個大大擁抱，他說：你和上次見麵一模一樣，一點沒變！喜歡聽到這樣的見麵詞呀，上次，真的是十年前了，小家庭，在東京... 而現在，大家庭，在北美..... 很想教Brian一句中文呢：人麵不知何處變，桃花依舊笑春風........

Cathy的兩個混血兒女兒有多美麗，多可愛，就不用多說了。我常常望著望著她們就會忍不住地呆住，她們實在與Cathy小時候太像了，無論樣子、神情還是動作，有時就會有種錯覺我對著的是Cathy, 坐了時光穿梭機回去。這幾天Cathy 給我安排了不少節目，不過我覺著既然我已經有個“家”在這裏了，就不想再當這是一座旅遊城市了，吸引我的是每天“過家家“的日子：與 Cathy一起買菜、做飯、接孩子、送孩子（每天各種的興趣班，十八般武藝皆能) 、上教堂、搞爬地....... 從共同完成到分頭完成，每天都象上了發條的時鍾，忙並快樂著，讓我覺得古時候的“一夫多妻“製還是有一定合理性的，起碼可以分工合作，共同管理，減輕負擔，哈哈！兩個寶貝也很快習慣了有我在一起的生活，總是試探性地問我：你能不能在這住一年？兩年？十年？....... （這壞姨姨籠絡人心的手段就是：媽媽不讓做的事情，壞姨姨一定幫忙完成，比如說：吃雪糕、吃糖、不上學.... ）帶著我見了她們社交圈裏的所有人（同學、朋友、老師），逢人就大聲地宣布：這是Tracy, 我媽媽的最好朋友！她們所有老師一見到我就說：你來之前一個星期我們就不停聽到你的名字啦！看來“媽媽的最好朋友來訪“，是這個寧靜小區的一件大事呢！或者我該感歎遺傳基因的強大？想起在東京時那些高調的黃汽球，那一路鄰居的指點張望....... Tracy 到來，總是弄得雞犬不寧（希望不會擾民太深吧????）。寒風細雨中每天牽著兩雙小手走在熟悉的路上，回答著她們永遠問不完的問題，偶爾也會問自己一兩個問題：什麽叫瑣碎？就是鎖著自己每天的碎步；什麽叫旅行？就是旅到一處你不想再行的地方；什麽叫浪漫？浪漫.... 就是和自己心愛的人，做著愛做的事，不慌不亂，不緊不湊，真實而緩慢......

離開的那天清晨五點多就聽到房門外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打開房門原來是兩個小寶貝在外麵哭得梨花帶淚，一直說著：不讓Tracy走、不讓Tracy.... 不停安慰，不停承諾：一定會再回來！才止住了哭聲。Brian 送我去車站，窗外月光如水，已經是感恩節的清晨了。還是那個濕濕露露、寒霧凝重的西雅圖，雨從我來的那天起，就沒有真正停過。我從來就不抗拒這樣的雨，我們本就來自細雨綿綿的江南，隻是這場雨，從童年到少年到青年，從江南到香港到東京到西雅圖，我都和Cathy或她的家人一起經曆過。感恩歲月，讓我們在每一個階段都重逢，都見證。我們如此平凡，卻如此幸運地一直相伴。被人在遠方惦記，就是平凡生活的一點浪漫。下一場一起經曆的雨，不知還會不會在西雅圖？這般熟悉的淅淅瀝瀝，早已將愛、將思念、將依戀、將成長的回憶.... 在潤物細無聲的雨中，悄悄潛入......

 

[曉青]

寫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