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為誰容 （四）

“我發現於晨最近，變了好多，好像跟以前不同了。琳琳最近去了她姥姥那住，你知道的。”雲萱說。

“是的，你說她大半年後上小學嘛，她姥姥說想上學前接她過去住一段日子。”

“是的，就是琳琳走後，我發現家裏一下子靜了好多。開始以為隻是沒了小孩子的聲音，後來發現是於晨，他好像變得越來越不喜歡說話，對我愛理不理的，追問他，他就一個人躲進房子裏。並且我發現他最近對什麽都沒了興趣，以前我們兩個都愛運動，我去健身，他就往球場跑，到周末還一起出去吃吃飯，看看電影什麽的，但現在他對這些都沒了興趣，就愛躲在屋子裏，連房門都不出。我還想著趁著琳琳不在家，兩個人趕緊過過二人世界呢，跟他商量出去旅遊一下，他也說，沒興趣……”

“這都是琳琳走後才突然發生的嗎？”

“其實之前我已經發覺他好像對很多事都漸漸失去興趣了，不過也沒太在意，因為注意力都放在女兒身上了，現在琳琳不在，問題就突顯了！”

“那夫妻那事呢？他對那事也不感興趣了？”菲突然問。

萱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你怎麽問這個啊？”

“當然要問啊！這個很重要。”

“他。。。琳琳走後不久，他就一個人搬去客房睡了。”

“啊，他會不會外麵有其他女人了！”菲提高了聲音。

“我也這樣懷疑過，問他，他說沒有。並且他一天到晚宅在家裏，也沒有機會出去認識別人吧！”

“這個……很難說呢！現在要認識一個人，不一定要跑到外麵，坐在家裏動動指尖就能做很多事。”

雲萱瞪大了眼睛，一臉的惶恐。程菲突然覺得不忍，認識雲萱這麽久，都沒見她這麽驚慌過。

“萱，這不都是我們在瞎猜嘛，不要自己嚇唬自己了。我想於晨是有點中年危機了，書上不是常說嗎，象他這種三十來歲的男人，是問題最多的！社會對他們的期望最高，但其實他們的心智又沒有成熟到那個期望值，很多都還象大男孩似的，但身體狀況又不如年輕時了，很多時都會有力不從心的感覺，所以會頹喪，會有挫敗感…… 當過了這一個關口，又會恢複正常了，你多關心他，多跟他溝通，應該就沒事了。”她安慰著雲萱。

“嗯。”萱感激地望著她。

雲萱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因為於晨說不回來吃，所以她自己在外麵吃了。進到屋見到大廳黑漆漆一片，她以為於晨還沒回來，後來才發現客房裏傳出微弱的燈光，原來他又把自己關在了裏麵，連大廳的燈都不開。

雲萱敲門走了進去，於晨半躺在床上，好象在看書，又象在發呆，床頭放了一堆書，都是關於哲學、宗教的。

“喲，什麽時候玩起深沉來了！”雲萱故意讓氣氛輕鬆一點。

“隨便看看……”於晨冷淡地回答，空氣一下子凝在那。

雲萱走過去，坐在床邊，她一下子握住於晨的手。

“晨，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或什麽壓力，不妨對我說。你以前一直很開朗、很活躍的，為什麽一下子不同了？我們是兩夫妻呢有什麽事都應該互相分擔，是不是以前我把大多心思都放在琳琳身上了，對你關心不夠？你一直對我們照顧很多，可能也讓你累壞了，是不是……”

“不是，你和琳琳都很好，不關你們事。”於晨打斷她。

“那究竟為什麽……”

“我隻想一個人靜靜，給我一點時間。”

“是我不夠好？……”萱追問。

“我已經說過了，不是。”他說完，鬆開了雲萱的手，把頭側到一邊。

空氣又凝在那了。林萱一肚子的委屈。

她深呼吸了一口，讓自己冷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她又撩起另一個話題：

“我去的那間俱樂部，最近在搞一個什麽“舞林大賽”呢，他們都叫我參加，你說我去不去好？”

“嗯。。去吧！”於晨還是漠然的。

“但是要經常練習呢！並且，還要一男一女組成一對！”林萱故意把“男”字提高了聲調。

“你喜歡……就去吧。” 於晨的語氣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雲萱一下子轉過身，眼裏噙滿了淚水。她走出於晨的房間，一個人坐在大廳的沙發裏。屋裏真的很靜，靜得好像連蚊子飛過都聽見，漆黑中有種令人窒息的沉寂。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她呆坐了好一會兒，然後聽見於晨的房間“啪”一聲響，連燈都關了。她看看鍾，離睡覺還早，她幹脆拿起背囊，去健身了。

這幾年林雲萱除了上班、回家、照顧琳琳，空閑的時間幾乎都用在健身俱樂部裏了。這家俱樂部離她家隻有兩個街口，很方便。讀書時雲萱就喜歡運動，這些年她把這個習慣一直堅持了下來。雲萱本身長得好看，不過她也深知，女人過了三十歲，根本沒有天然的美女，美麗都是要靠持之以恒的鍛煉和保養得來的。她有一套哲學：當女人對“美麗”這個任務都放棄，她其實可以放棄很多事情：生活的熱情，夢想的追求，對自己和身邊人的愛…… 或者這就是雲菲口中說的“心中的那團火”吧。於晨說喜歡她健康自然又帶點嫵媚的樣子，特顯女人味 。除了女為悅己者容，雲萱也喜歡自己保持著這樣一種狀態，這讓她感覺很舒服、很自信。

 

以前，於晨會經常把她送到這裏，把琳琳送去興趣班，然後自己去附近的球場， 結束了再三個人一起回家。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樣溫馨的情形不再存在了。

想著這些林雲萱的心情就黯淡下來，她一個人形單隻影地走進健身院……

雲萱在跑步機上拚命地跑著，她要用身體的疲憊來麻痹腦袋。也不知什麽時候教練玲姐走了過來。

“萱，那個舞蹈比賽你參加吧，大夥兒玩玩兒而已。那位任先生說想你做他的舞伴，你沒問題吧？”

“嗯。”林萱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我幫你報上去了。”玲姐興高采烈地走了。

過了一會兒，那位任先生竟然走了過來，與雲萱打招呼，雲萱很驚訝他這麽晚了還在這裏。

“雲萱，很感謝你肯做我的舞伴，我跳得不好，你可要多帶帶我啊！”任先生說。

“別客氣，別客氣！”雲萱趕緊說。

任先生半年前才加入這家俱樂部。象雲萱這種“老主顧”，長年累月地在這裏打轉，基本上與每個會員都認識。任先生大概四十來歲吧，溫文爾雅，見到人總是禮貌地笑，身型也保持得很好，林萱與他說過幾次話，印象挺不錯。

“介不介意現在去練練？”任先生仍然是禮貌地問。在排舞室那邊，一群學員正在練習。

“好的。”雲萱說著，與他一起走過去。

健身、舞蹈，一直都是這家俱樂部的特色，雲萱這大半年來也愛上了這裏的舞蹈班，平時練舞有時候也會見到任先生，不過沒太在意，今天和他一起跳，才發現他說的什麽“跳得不好”根本隻是謙虛話，他跳得其實很不錯。而相反的，雲萱由於一個晚上心不在焉，出不少錯。

“對不起，我今天狀態不大好。”她道歉著。

“是我硬拉著你練才不好意思呢！今天很晚了，改日再練吧。”任先生有風度地說。

出了一身汗，雲萱覺得心情輕鬆了一點。運動就是這樣好，它讓人的腦袋分泌一種荷爾蒙，讓人忘卻憂慮，感覺愉悅，也不那麽容易鑽牛角尖。

向著黑暗中的家走去，雲萱對自己說：明天，明天會好起來的。


 -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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