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陳敏霞又失蹤了。他的不安感越來越凝重了,現在每次她失蹤,他都會覺得心驚肉跳。這天他終於忍不住了,正要問醫生她的去向...... 然後,她出現了。
“吳啟明!” 她遠遠地喊他。聲音依然很小,但很清朗。
“陳敏霞! 你這幾天又跑哪去了?” 他聽得出自己都有些急躁了。
陳敏霞卻沒有回答他,隻徑直地說:“ 前幾天,我讓醫生給我的眼睛做了很詳細的檢查,他說沒有問題,很健康,我簽了一份捐獻眼角膜的“意向書”……”
“陳敏霞! ” 他大聲地喝住她,“你別傻了! 你還好好的,捐什麽眼角膜?”
“我知道我自己的事…….” 她幽幽地說,“就當、就當是我送給老同學的一份禮物吧,你不要拒絕……”
一陣巨大的悲哀感突然強烈地籠罩住他。
“陳敏霞,我們不是都找到了共同療傷的棲身之所嗎?你為什麽要這麽快放棄?”他說。
“我... 沒有放棄。我一直在堅持.....” 她斷斷續續地說。
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依然冰涼。她說每一句話,她的身體都在微微顫動。
“還有,昨天,他來看我了。” 他又聽見她說。
“他?誰是他?”
“我的前夫。他來看我,我真的很意外! 雖然我不奢望他們會原諒我,但是他肯來看我,我真的很高興! 我告訴他我要捐眼角膜的事,他很吃驚,他說:你這個人一向自私自利,沒想到最後也做了一件對事…….. 然後他還對我說:找一天,帶女兒來看我!”
“好啊, 那你可以見到女兒了!” 吳啟明由衷地替她開心。
“不不不,我叫他不要帶來。我怕女兒見到我現在的樣子,嚇壞了,還是讓她留住以前的記憶吧…… 不過他肯這樣說,我真的很高興、很高興、很高興!”
她一連說了好多遍“高興”,讓吳啟明也能感到她內心的快樂。
他隱隱感到在她微弱的生命裏,有著一份從容和釋懷。
原來上天真的是公平的! 無論你曾經多麽輝煌,或多麽平凡,到了生命的某一個點,都要接受同樣的審判。內心坦然的,昂首闊步;內心糾結的,舉步艱難。而讓人無法跨過去的,往往不是世人對你人生的定論,而是你心底處一道無法解開的結,一段殘存遺憾的情……..揪著你,讓你想躲,也躲不過。
吳啟明的世界,依然是黑暗的。但他覺得他的內心,這幾天有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澄亮,仿佛那點燃了一盞燈,讓他看到了以前不曾看到過的角落。而當他躺在這角落的一隅,竟有著前所未有的安寧和平靜。
“明天,還會來嗎?” 他問。
“會, 還會來!” 她輕柔地,但很堅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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