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最後的日子之四（漸行漸遠2010年7月10日）

昨晚打電話，爸說媽吃不下飯，老是吐出來，打算去醫院。所以今天晚上又打電話去問。爸說他給媽又換了一種胃藥，媽能喝一碗湯了，所以就沒去醫院。這次打電話，媽媽表現得很出色，她說話有精神，思維也很清晰。她說爸常推她到胖漢媽家串門，那老太太已經86了，比我媽還大，但沒有什麽病，還很健康。

胖漢媽沒有受過什麽累，而媽這個病真真是累的。自從我記事起，就見媽跟爸一直起早貪黑地忙碌。早些年是下地幹活，後來到生產隊的加工房裏做。再後來聯產承包責任製實行，爸為發家治富大顯神通，又是在自己家裏建加工房，又是在家門口的荒地上挖一個大魚池養魚，後來又開了一個小商店。爸的發家計劃一個又一個，陪他玩命去實現的隻有媽，同時還要照顧孫子，做永遠做不完的家務。媽被爸推得像陀螺團團轉，一年年過去了，媽習慣了這過度的勞作，即使有清閑的時候，她也停不下來，機械地轉來轉去，摸東摸西。她的雙腿很早以前就不能下蹲，腳趾變形。現在媽  已80了，身上的零件終因過度的運轉而損壞，一個個相繼停止了工作。於是媽終於停下來了，一但停下她就永遠地停下了，她癱瘓在床，什麽也不能做了。而爸也隻好關了他那心愛的小商店，獨自擔當起了照顧媽的重任。

 

我說，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媽和爸飛來美國看我了。

媽說，那你一定很高興。

我說，媽的腿好好的，走得也快。我開車帶你們去看大海，那浪頭很大，一波一波的撲過來。

媽說，那怪嚇人的。

我接著說，那浪一波波地退去了，沙灘上就留下了好多貝殼。

媽說，還有圓圓的小石頭吧。

我說，媽等你好些了，我帶你來美國轉轉。

媽說，我這身體，會去成嗎？

我說，媽你要好好的，一定要活到90，到了90，再向100努力。

媽說，活多久是多久吧。

我聽了很難過。

 

接著爸接聽電話。

我說，今天媽思路很清楚。

爸說，她一會兒一會兒的，有時忘了自己癱瘓的事兒，讓扶她下地走走，你想啊，她手和腳都變形了，腿也不聽使喚了，根本站不住，怎麽走啊！有時拉撒都不知道了，拉了也不吭，隻聞見臭，我也大意了，沒有檢查，換褲子才看見拉了一褲兜兒，幸虧穿著尿布。有時候說要尿，扶她起來才發現已尿過了。

我說，我給媽買了一條金項鏈，這個月底有朋友捎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