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日,四川都江堰市某災後安置房項目工地發生勞資糾紛血案,討薪民工一死一傷。工友報警後,到達現場的警察對討薪的工友進行毆打。12日淩晨,約百名警察搶走死者屍體。(10月13日《南方都市報》)
這起討薪引發的血案,與以往的同類悲劇情節並無太大出入:施工方存在層層轉包,而處在最末端的農民工們遲遲拿不到工錢,“大家都沒錢吃飯了”!前去討要未果,對方四五個人則手持一尺來長的刀具衝向眾工友,見人便刺,導致一死一傷。“這些人平時就在工地上凶得很!大家都認得”,“這都是公司養的‘打手’,就是黑社會”。
略有不同的是,以往此類凶案大多與民營建築商、社會包工頭聯係在一起。而此次項目建設單位是都江堰市國有資產投資經營公司和四川省三秦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既具國企背景,又隸屬災後重建項目,資金本來充裕,但拖欠工資現象卻時有發生。
不過更加讓人震驚的是,衝突發生後即有人撥打110,項目指揮部所在的都江堰市胥家鎮派出所3名警察很快趕到現場後並未有效控製局麵。相反,令人不解地對討薪的工友進行了毆打。11日晚上7點左右,雷某不治身亡的消息傳回現場,為了保存證據,約30名工友趕到都江堰市醫院將雷某的屍體運回指揮部現場,並在死者身前擺上火盆、蠟燭等祭奠。死者的姐姐聞訊也趕到現場祭奠。至12日淩晨3點,突然被刺耳的警笛驚醒。“大概有百來個防暴警察”,一名工友回憶,再有就是更多穿著迷彩服的武警,把整個道路全部圍起來,一步距離一人排開,控製局麵後,死者的屍體被抬到一輛中巴上。死者姐姐阻攔,被4名警察分扯四肢扔到車上。在“搶屍”行動中,眾工友統計警方出動的警力是“坐滿了12輛公交車”。次日清晨,一些再次見到雷某姐姐的工友說,“(她)兩眼烏黑,雙手佝僂著,就像個熊貓一樣。”
這起事件進行到這裏,又出現了與“宜黃拆遷自焚事件”相似的一幕:9月10日上午,江西宜黃縣鳳岡鎮發生一起因拆遷引發的自焚慘劇,3人被燒成重傷。9月17日晚,撫州市委對宜黃縣“9·10”事件8名責任人作出處理決定,其中,“負有重要領導責任”的宜黃縣委書記邱建國、縣長蘇建國被立案調查;9月18日淩晨,傷者葉忠誠因傷勢嚴重搶救無效死亡。9月18日淩晨,聞知葉忠誠去世後,以宜黃縣長蘇建國為首的數十人在南昌大學附屬第一醫院搶奪屍體,並打傷鍾家人,隨即,又有多名宜黃當地工作人員在南昌的街頭當眾將鍾如九等五名家屬強行帶上一輛大巴後拉回宜黃。
細心的人們,不難從媒體中看到流浪者凍(餓)死街頭的報道,鮮見有好心者及時跑去收屍善後。而對於在惡性事件中死於非命的當事人的屍體,卻有勞縣長大人或者百名警察連夜出動,奮力從死者家屬手中將屍體“搶回”。這到底說明了什麽呢?
政府強拆釀出人命,政府的施工項目因為欠薪也釀出人命,遇害人屍體如果“流落”在外,相關親屬或“刁民們”就難免“挾屍要價”,令政府談判陷入被動,並且容易激發輿論,極不利於“維穩”。弄不好,就有人要丟“官帽子”。因此第一時間搶回屍體,此環節非常重要,能夠確保掌握工作的主動權,令事件迅速朝有利“大局”的方麵轉化。因而不惜由要員出麵,不惜深夜加班,甚至不惜采取強製手段——對此類現象如果不做上述解讀,又如何解釋得通呢?
然而做為討薪未果卻命喪黃泉的死者及其家人,屍體餘溫未消即被強力搶走,這豈止是雪上加霜,分明無異於在他們的心口又插上一柄鋼刀!生前正當合法的權益被剝奪殆盡,死後的尊嚴也要受到如此踐踏,天道何存,情亦何堪!
迄今,宜黃的“搶屍縣長”官職被免,而“拆遷自焚”事件本身仍未定案。都江堰“搶屍”一幕剛落,官方做出的最新回應稱:“目前,事態已基本平息,五名犯罪嫌疑人已拘捕,並進一步進行相關調查和偵查工作。該事件涉及的農民工工資已兌付,都江堰市緊急在全市範圍內開展農民工工資清欠排查及農民工維權和矛盾糾紛化解工作。”從當地一個專門會議上我們還聽到如此暖人的聲音:“全市上下以感恩之心,關懷和善待為災後重建做出巨大貢獻的農民工群體,關注、關心他們的生活和困難,適時開展慰問幫扶活動。”
隻是那位正躺在冰冷的殯儀館裏的農民工,他再也感知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