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咫尺相聚,一生天涯相憶
(2011-07-29 21:04:32)
下一個
離開那傳奇的常州中學省招班的三年生活已經27年了。往事,曆曆在目,朋友,時時惦念。正如薑老師預言,高中時代結下的是最深的情誼。其中好幾位同學影響著我的人生,從少年到青年至中年,我想我們會保持聯係到老年吧。至少有玉君,劉敏兩位和我的關係是要延續到永生呢。 記得收到省常中通知書是在一天中午,那狂喜令我激動得想跳,想叫!那可是我15年來最輝煌的一刻!全省8000名考生錄取200名,這比當時大學錄取率都低呢!匆匆吃完中飯,我回到學校,“漫卷詩書喜欲狂”,理理書包立刻就歡天喜地回家了。然後欣欣然天天盼著開學。爸爸提醒我,集體生活可能比較艱苦,要有思想準備。當時的我,剛讀完“第二次握手”,中毒不淺,“少年壯誌不言愁”,唯想一圓我的女科學家之夢,哪想得到那麽遠呢。我振振有詞地表決心,“爸爸,能上省常中,即使每天吃鹹菜,我也不會怕苦的”。 開學第一天,就聽梅玉君的媽媽自豪地向大家介紹“我們君君是江陰縣第一名。”好像劉敏的媽媽說“我們小衛是四甲中學第一名。”我聽了心裏一陣發怵,我的媽呀,這初中到高中重新洗了一次牌,副牌都扔了,剩下的張張是王牌!這全班49人中有多少個縣的第一名啊?我宣誓吃鹹菜時,愣是沒想到這一茬呐。好吧,那就不要想第一名的事了。隻要不是最後幾名就好了。從沒有離開家的我們,很不習慣沒有人噓寒問暖了。蒸飯一不小心變成粥,更要命的是到了食堂裏經常找不到自己的飯盒。我常常傍晚站在校門口,透過鐵柵欄,眼巴巴看著校門外來往的自行車流,羨慕那些可以每天回家的人,惆悵不已。那看門的圓臉李阿姨居然還來一句,“金窩,銀窩,不如家裏的草窩”。回到宿舍,淚汪汪的人不止我一個呢。三年同甘共苦的日子在淚眼中就此拉開了序幕。8人之中,陳斐,玉君和劉敏是家中老大,其餘都是老幺。陳斐,亞君,紅娟和我來自武進,玉君,亦非來自江陰,阿芬來自無錫,劉敏來自海門。我們居然不用國語,而是用各自的方言交流。 陳斐給我最深刻的印像是兩顆可愛的小虎牙。據說她小時候常常在外婆家,媽媽要接她回家時,她就抱著外婆家的樓梯賴著不走。聽她說起這些時,我難以置信,因為高中三年的她所表現出的沉著,大度和穩如泰山,實在是乖得叫人覺得她從來沒有調皮過。陳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挑戰和環境,而且她忍得讓人覺得她既不累,也不苦。因為她從不叫苦。每逢運動會來臨,她和劉敏是我們6班女生的希望和驕傲。記得高一體育課上,我們一半的女同學俯臥撐,仰臥起坐做不來,讓5班的女生好一頓笑話。在不久以後的運動會上,陳斐出場了,神定氣閑,長跑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等我們6班女生贏得喜出望外時,別班女生目瞪口呆之餘,才明白原來“姑奶奶給點顏色瞧瞧”就是這滋味!她的那種堅韌讓人欽佩。她是在一片蒼茫大地上,傲然挺立的一株臘梅。2008年我在薑老師家留下家裏的電話,當晚就收到她熱情邀請,遠隔24年後,我們和常州附近的同學歡聚一堂,才發現陳斐已是企業家了。願她的企業蒸蒸日上! 陳斐的上鋪是玉君,高高的個子,一副眼鏡是她的招牌。這是我們至今唯一的女博士。我們曾同桌一陣,玉君的寫作功夫可是了得,草稿都不用,作文本拿來刷刷地就寫開了。當我還在一旁在紙上亂七八糟地一稿,二稿地冥思苦想時,她已經寫完了,字跡工整,漂亮。把我驚得一愣一愣地,此乃真功夫也!每次玉君來交大看我,都時一場驚喜。每次我去複旦要從上海的西南穿越全市到東北,都是一路向往著見麵時的喜悅。與陳斐相反的是,玉君不能忍受常人能忍受的平常事。她一身正氣,滿腔柔腸。大學時代,她在複旦大學讀英美文學。她讀了“苔絲”後給我寫信,苔絲的悲慘遭遇讓玉君沉浸在深切的同情和悲哀裏。我趕緊也借來讀了一遍,我也因此領悟了魯迅對悲劇的定義,“把人生最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你看.”她曾幾度在職場路見不平,拍案而起,把是非曲直弄個清楚明白,即使憤而離職也在所不惜。當她得知爸爸重病或者受傷時,她幾度放下手頭任何事務,越過千山萬水,飛到老父病床前奉上一片孝心。有女如此,夫複何求!玉君對美的追求,對善的渴慕,對真理的執著,對罪惡的敏感無不體現了天父在她身上美妙的製作。我感謝神賜我這位知己,30年來,歡笑時與我同喜,憂傷時陪我共泣。我如今明白她的不忍受,不低頭,不將就源自靈魂裏那從天而降的一抹高貴。她是高山上的一朵雪蓮,一塵不染! 劉敏與我緣份最悠久。劉敏從我認識她至今,一直在演繹一個美好的故事,題目叫“幸運”。她唯一將來要兼婆婆和丈母娘於一身的女生。我羨慕她的名字,單名,幹脆利落。哪像我的名字,讀音常令人聯想到那很不華麗的某種動物。她的媽媽對兒女的愛,那叫一個全然的傾情付出!為了看一眼女兒,劉媽媽要加一個月夜班,調休一天,然後舟車勞頓,長途跋涉到常州,把濃濃的母愛化作一包包美食捧到女兒的麵前。她還拜托常州的一位好友常常來關懷劉敏。劉媽媽每次來都是打扮的很亮麗,頭上卷卷的頭發,腳下雪白的皮鞋,美啊。我有幸與劉敏在交大又再續同學之緣,大學開學第一天,我從新生名單發現劉敏就住在我樓下,我迫不及待的衝到她寢室,和她抱在一起又笑又跳。從此劉媽媽來探望她的美食我也常常有份。劉敏從高中到大學的轉變就象背上的重負被挪去了一般,深呼吸一下,一身輕鬆。甩一甩頭,象一條小魚一下紮進了池塘的碧波裏自由自在。她床頭放著小說如“靜靜的頓河”,她也常哼著美國的流行歌。有一天,她發現我竟對萬人敬仰的“貓王”一無所知,那一臉的驚訝!心裏八成對我好一頓鄙視呢,哈哈。大學畢業後,劉敏來了美國。她未婚夫克服重重困難從地球的那端的澳大利亞來到地球的這端,向她實現幾年前感天動地的愛的誓言。不久玉君居然去了他們同一所大學留學。劉敏的孩子出生後,劉媽媽更是24小時看顧寶寶,包攬下所有家務。劉敏帶孩子大致跟玩洋娃娃一樣輕鬆。97年我們搬到加州後,兩家曾在同一個小區隔兩條馬路住了好幾年。孩子兩三歲時,我大兒子和劉敏的女兒要好得很,夜晚分別時難分難舍,範小姐一度在她爸爸的鼓動下提議當場“嫁過去”。如今這兩少年見了麵,卻互不搭理了。最近有一天我先生致電範府,範小姐接聽,一口國語稱“叔叔好”,直到通話結束的禮貌得體,讓我先生讚美了好半天。直誇這女孩子真懂事,好後悔當初沒要個女兒呢。據說,象劉敏這樣父母公婆健在,兒女雙全叫全福之人。誰家嫁娶,央求她縫一條新娘的被子可以沾點福氣!洪娟,亦非的女兒大了,出嫁時不要放過劉敏哦。 劉敏的同桌是阿芬。看不出吧,阿芬是不折不扣的官二代呢。她真是愛笑啊,我說點什麽,學點什麽,都往往使她發笑,以致我都妄想發展第二職業去演相聲了。我們都見過虞長官及夫人,極其和藹親切,笑眯眯的,一點架子都沒有。她姐姐常常奉命送來無錫特產,有一次,虞姐姐阿花冒雨送來好大一袋鮮紅的楊梅,當時把我們高興得呀,那種喜悅與溫情讓我回味至今。大學開學第一周,我查了上海市區地圖,發現華紡離交大才兩站路,走過去都不是問題。於是我便頻頻造訪華紡隻為聽她銀鈴般的笑聲。交大和華紡的校園文化差異很大。尤其是我讀的電子係,女生不到20%,她們大多數不但長相不如華紡的甜美,而且不怎麽打扮,她們來去腳步匆匆,臉上隱約寫著“沉重”。我猜她們是否懷揣著一個沉甸甸的遙不可及的夢想,而變態的普通物理老師竟是夢想粉碎機!第一次大考,一半以上不及格,然後大家的成績開了根號才勉強有臉回去見爹娘。當然我們省常中畢業的女生絕不屬於以上這大多數!到了華紡,那是鶯歌燕舞,同學們走路的節拍都要比交大慢。路上的同學們笑談著。水房裏,有人慢慢洗著衣服,一邊悠閑的哼著歌。阿芬寢室裏,桌上錄音機裏放著鄧麗君,張行的歌,上鋪的王稼英居然還有空織毛衣!上海的謝燕長著一張娃娃臉,徐海潔出出進進,風風火火。沒過多久,她們全都用上海話交流。她們被一種打造好太太的氛圍熏陶著,憧憬著美好的生活。我曾一遍遍跺著腳質問自己“怎麽就沒報考華紡呢”。阿芬的父母在教養子女方麵很成功,他們兄妹三人關係很親密,她姐姐和她都是又溫柔又體貼。就連她未過門的嫂子周末都從華師大趕來為她洗衣服呢。同班有個女孩因失戀自殺未遂,阿芬把她帶到無錫的青山綠水間療傷。她有隨和的個性,凡是不強求,所以她輕鬆自在。大學畢業後我到美國後失去了她的音信,我千方百計地找她。我在教會發現一個從鄭州測繪學院畢業的弟兄,和她哥差不多年紀,趕緊問他是否認識阿芬的哥哥。多少次,在google上搜尋“虞建芬”,一無所獲。每一次查詢都是我內心深處一聲呼喚。皇天不負我,終於在今年的二月的一次google,居然看到了她的照片。感謝俞豪建立的博客,在此向他一鞠躬! 自從找到組織後,聯係最多的要數亦非了,我不明白為啥她近在江陰,一次次的同學會聚會居然忍心缺席,該打手心。很羨慕她有女初長成,萬事皆放心的狀態。收到她家千金的相片時,我立刻看到亦非熟悉的影子,齒如排貝和一對小酒窩。亦非特愛幹淨,對日常生活要求比較高。讓她這麽精致又柔弱的女孩住在簡陋的103,實在是殘忍。若有人提議出去買個雜誌,溜出校門開個小差,她八成熱烈響應。我想,我如果能跟上帝開後門,我一定把她送到瓊瑤小說裏,陽明山上,密林深處,夢幻般美妙的山莊裏,讓亦非做一個優雅高貴的少奶奶,懶洋洋坐在葡萄架下的搖搖椅上讀著小說,一隻小貓在腳邊打盹,女傭殷勤地送上來一杯熱咖啡。。。她女兒眨眼就要來美國讀經濟,以上安排仍然有效,不過是換個地點,換個時間,小說,女傭,咖啡照原樣,少奶奶換成慈祥的奶奶,小貓換成三個小寶寶,而且那群小寶寶臉上都刻著一對可愛的酒窩。 紅娟很少大聲說話,安靜而害羞。她就象一幅傳統的年畫,“喜鵲登梅”,穩穩當當,喜氣又吉祥。當時阿芬,紅娟和我三人互封公主的稱號,可我不記得自己是什麽公主了。她上有三個比她年長很多的哥哥,可以想見她爸爸媽媽在三個壯丁後喜得一朵小花,該是多麽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裏,不知如何寶貝才好。有一天暑假結束後開學,她喜滋滋的宣布她暑假一大成就,“我會煮麵條了呐”,這便是她被溺愛的證據!我聽了不由得哀歎自己“雙職工的孩子早當家”的童年命運。我小學四年級,五年級兩年,每天缺上午最後一節課,回家做全家的中飯。我缺了兩年的音樂課,體育課,常識課和政治課。如今看來卻是神的安排,我和我家老爺竟要在三十年後業餘常常策劃小組幾十人至團契幾百人的飲食,不從娃娃時候抓緊練習,怎麽勝任呢?大學時代,紅娟去了西湖邊的浙江大學,靠書信聯係。88年或89年的某一天,我在交大研究生寢室門上有人留言,“A小姐向你問好”。我立刻以為紅娟來過了,因為A是我給她的特別代號。可是終究沒有見到留言的人。89年底,紅娟來上海出差,住在交大招待所,我才知道當初的條是她未婚夫留的。我最近與她通話不免抱怨高中幾乎每個星期天晚上要有數學考試,以致每個星期天忐忑不安,哪知她高中卻以做數學題為樂!難怪她數學競賽能得獎! 亞君秀外慧中,是個江南才女的典型。玉君的字老練,亞君的字秀氣。她居然還會畫畫,眼饞得我拜她為師,偶爾學幾招,到畢業也沒學到幾招,尤其不會畫鼻子,畫脖子。有一次全校在教室聽廣播,反正不重要,我便拿了紙和筆,照著畫我一件粉紅短袖襯衫上的小花朵,薑老師走過來敲敲我的桌子,我隻好很不好意思地停下我的臨摹。即使如今我人到中年了,開會時還會忍不住畫花打發時間。當年我姐姐早上班了,她常常給我買一些時髦的衣服,有一次,姐姐給我買了一條黑白條子的喇叭褲。亞君指著我的新褲子說它是“流氓褲子”。豈知幾個星期後,她媽媽來看她,給她買了一條幾乎和我一樣的長褲。我都還是繼續當她是“淑女”朋友,忍不住在此表揚一下自己的厚道!亞君有一股敢於挑戰權威的勇氣。那時薑老師基本不準我們出去看電影,亞君不但敢去看,回來還敢在寢室昭告天下,她看了“茶館”,還在寢室學茶館裏的老頭嘶啞地喊“我不要死的,我要活的”。高考時,我們大多聽從薑老師的建議填誌願。而亞君的主見擲地有聲“要麽樓上樓,要麽樓下搬磚頭,我就報清華”。她還就去了清華。來美國後我結識了很多清華的校友,他們普遍比交大的校友更有勇氣和膽識。我曾問過好多個與我們同齡的清華校友,認識建築係的陶亞君嗎?亞君本來就膽大,到清華四年熏陶下來,如今在家相夫教子,出乎我的意料。不過,等她忙過這幾年,說不定那天陶氏建築設計公司紅紅火火就開張了。大學時代,大多數女生著迷秦漢式的奶油小生,而亞君欣賞的是簡愛裏深沉的Rochester。留學,海歸,辭職,哪一樣不需要不凡的勇氣呢。 27年,彈指一揮間就過去了,三年的歲月留下一生的回憶。我在天涯海角,深深地為我姐妹們祝福!願天父的愛感化你們,讓你們日常生活富足,不讓你們遇見錢財的試探,救你們遠離水,火,以及高鐵的凶惡,願你們在永恒的國度有份,成為我基督裏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