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粗黑體為第一次去巴黎的回憶)
"Mesdames et messieurs, Bienvenue à Paris-Charles de Gaulle, l'heure locale est quarante minutes apres dix heures du matin...."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巴黎,當地時間是早上十點四十...)
經過十四個小時的漫長飛行我乘坐的法航AF393 航班終於降落在戴高樂機場,我要在此轉機去俄羅斯.
從機艙聯接過道至航站大樓,拐幾個彎,換若幹次電梯,過各種關卡好像沒花多少時間, 我就走到轉機航班的候機區域, 時間是2013年的4月15
當我的雙腳踏入登機大廳時,眼前瞬間一亮: 多麽宏偉壯觀、富麗堂皇, 巨大的栱型半圓頂層突顯未來主義設計理念. 仰望高聳的圓頂,掃視寬闊明亮的空間, 我仿佛穿越時空:要乘大型宙際客船去某一星球, 在一個為飛船而不是為飛機配套的地方等候升空. 恍惚中定了一下神, 一片精心裝飾得好似放大了的巴黎老佛爺百貨公司的購物區把我拉回到現實.
這個大廳和我在這之前10年(距今近20年)首次來巴黎進入的機場大廳完全不一樣, 那個大廳沒任何特色. 原來這是2E航站樓k廳, 而我當年走過的是航站樓1.
2E航站樓出自法國著名的建築師保羅·安德魯,他也是北京國家大劇院,浦東機場的設計師. 後來擴建的購物區域由另外兩位法國建築師設計. 航站樓k廳與擴建區 形成鮮明的對照。前者是理想主義的產物而後者充斥著商業氣息. 保羅·安德魯的美學造構大概無法放慢充滿物欲的人們奔向老佛爺的腳步
2E航站樓2004年6月開放 隻開了很短一段時間因事故(砸死四個人)而關閉。2008年才重新開放。不知這是否影響了巴黎在2003年提出申辦2012奧運的命運.
我那雙對新地方充滿好奇的眼睛在掃描了一連串該掃和不該掃的目標後, 終於停留在大廳轉機信息的大型屏幕上, 經過幾屏滾動終於看到將要換乘的飛往莫斯科的航班,起飛從下午6點改成晚上8點半,到登機還有近9個小時,我開始猶豫不定:琢磨該怎麽打發這麽長的等機時間. 就這樣我漫無目的向前走,不—會兒,法航的服務區忽然呈現在我的麵前, 我注目望去, 服務區幾乎無人,在入口附近的辦公台坐著—位麵容姣好的金發女郎。我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能否改一下晚上的航班明天再走,順便看一下多年沒見,中學時就到法國留學的老同學.
略微調整了一下思路,快速激活大腦皮層中的法語, 要知道,求人辦事,用對方的語言好拉近距離, 我伸直腰板,大步向服務台走去.
"Bonjour messieurs, qu'est-ce que je peux faire pour vous ?"
雖然是一句客套用語,卻如德彪西的《月光》曲, 柔和卻咬字無比清晰地傳入我的耳際, 金發女郎正以一雙清澈的藍眼睛望著我,我不能確定她的眼神是探詢還是好奇.
"Bonjour, Je voudrais savoir s'il y a possibilité de changer mon vol de correspondance sans payer plus." 我立即將改機的意圖傳遞。
"Eventuellement, Puis-je voir votre carte d'enregistrement s'il vous plait ?"她的聲音依然是那樣的柔和, 清晰。
"Le voilà" 我把登機牌遞過去
"Asseyez-vous, Je vous en prie" 她示意我坐下, 並把她自己的椅子往前挪了挪.
我看不出她的身高,腴美的胸部十分誘人,卷曲的長發微遮著左臉的斜上側, 藍眼睛,精致挺拔的鼻子下, 厚厚的紅唇與雪白皓齒吐露出迷人的微笑. 她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芳香. 這芳香飄入我的鼻孔,不禁使我的毛細血管驟然膨脹。
"Votre prochaine vol est cet après-midi, Pourquoi voulez-vous en changer?" 她詢問改機原因, 清澈的藍眼睛又一次轉向我, 期待我給出滿意的答複。
盡管我對這樣的問題有所預料, 我還是覺得不好回複。
"Parce que je veux voir mon ami, Nous ne nous sommes pas vus depuis longtemps. Parce que j'aime me promener dans paris, j'aime me promener sur les quai de Seine。" 我勉強作答,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調侃。說調侃是因為後麵的這句話是來自一部忘了名字的電影的台詞, 台詞意思是:當我感到厭煩,我喜歡在賽納河邊漫步。
"Je ne peux pas le faire sur la base de ce que vous avez dit." 她收起了笑容,睜大她那美麗的眼睛,像女法官似的作出判決,否決了我的要求。
我垂下了頭, 一時不知怎麽爭辯,情急中忘了法語,忽然冒出一句 "Excuse moi , can you check my reservation record?"
她把我登機牌的信息輸入電腦, 過了一會兒,用帶有倫敦口音的英語,但仍不失法國女人特有的魅力,說道:
"You hadn't booked our flight for Paris initially . You were rebooked to us by the airline whose flight you were supposed to take from Buenos Aires yesterday。"(你最初沒有預訂我們巴黎的航班。你昨天在布諾賽利斯被你原訂的航空公司改訂給我們了)。
"That is correct, hadn't they changed my flight, I wouldn't have come to Paris。" (對,如果他們不改我的航班,我也來不了巴黎)
我伸舌尖輕輕潤濕幹燥的的嘴唇, 答道。
"Were there any reason they'd done so?" (他們這樣做有什麽理由嗎?)她再次把椅子往前挪了一下,問道 。
"I don't know, they asked me if I were happy to take your airline's flight, I accepted it. I suspect their tickets were oversold。" (我不知道,他們問我是否願意乘坐你們航空公司的航班,我接受了。我懷疑他們的機票超賣了。)我說道。
眨了眨卷翹睫毛下明亮的眼睛, 她目光再次轉向電腦, 纖細的手指迅速地敲打著健盤,宛如早年的瑪莎·阿格裏奇彈奏肖邦E小調鋼琴協奏曲. 終於,笑容又回到她的臉上, 她征詢道: "I can put you to a flight on tomorrow afternoon if that suits you。"
"Please do it! " 我立即回應,興奮中我又想起了法語: " C'est si bon, c'est magnifique, merci beaucoup。"
手續很快辦完,她從座位上站起來,將新打印的登機牌交給我, 我這才看清了她那黑色絲襪中的修長雙腿和曲線優美的身軀。接著她詼諧地說道:"Bonne promener sur les quai。"
我抿嘴微笑著,和她道別
走出法航服務區, 我很快發現指向開往巴黎市區火車RER車站的箭頭。幾分鍾後直梯把我降落到售票處。在售票機上買好票,我又下了一層,到達站台。回憶起第一次來巴黎時從一號航站要乘擺渡巴士才能到車站,那時的車站既沒建在地下,也不在空中的高台上,如同普通的郊區小站.當時還是人工售票,售票員是位像惠特妮·休斯頓的黑人姑娘. 看來老牌帝國主義的法國的基礎設施更新並不慢,遠處傳來的轟隆聲中斷了我的回憶。在顯示屏下已聚集眾多的各色乘客,拖著拉幹箱、肩負大背包、手持公文包手提箱,盡顯風姿. 他們操著英語法語德語俄語瑞典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和意大利語, 可看出大多數乘客是本地和周邊國家的歐洲人.幾分鍾後列車到達, 列車外表的色彩搭配得像法國三色旗, 四對紅色車門,包圍窗框的藍色主體夾在上下兩端白色的條帶中.
從車箱裏魚貫而出的是, 和等車乘客外表特征、行為舉止、 攜帶打扮都很相似而表情各異的男女,隻是夾雜了幾個亞洲麵孔.站台上乘客很快分別湧入不同的車箱. 登上列車後我選擇了後部靠窗的位置,我注意到和我一起上來的人裏有一對沒帶什麽行李的年青情侶.男子身材修長,身穿藍色西裝外套,牛仔褲.小藍細格子白襯衣, 打得很緊的後髻棚直了他貼在頭皮上的深金長發,讓頭頂及後腦勺看上去好像還沒完全曬幹的帶毛椰子殼; 略顯憂鬱的眼睛與眉毛雖然湊得有點密, 但精心修整的連鬢胡,希臘鼻及勻稱的臉型使他不乏帥氣. 和他相伴, 微笑著的女子身著灰色商業外裝,大燙卷的亞麻黃發長至腰際.除了一張大嘴;她還有—副芭比娃娃式的臉,以及那種日光浴曬出的麥色皮膚. 兩人並沒有找座位坐下,而是在近車門的地方靠著扶杆麵對麵站立
列車啟動, 炫目的廣告及各種告示牌瞬間離去。列車鑽出地麵後, 迎麵撲來的有綠色大牧場和紅頂小白樓, 但更多的是電線杆和跨線橋等鋼鐵叢林
就這樣過了約二十分鍾,中途停了幾個站.我借伸懶腰站了起來,觀察了前幾排剛上來的新人。隔了三排,過道左邊座位上坐著母女兩人,長得都很漂亮,讓人想到維吉·勒布倫的《畫家和她的女兒》. 而右邊也是一位女士,伊酷似印象派畫家雷諾阿《紅磨坊的舞會》裏的藍衣女子,清秀鼻子上的金絲眼鏡為她憑添幾分雅致.她的對麵是一位正在埋頭讀書、頭戴鴨舌帽的眼鏡先生.
隔我兩排,坐在左前座的是一托著下巴略帶睡意的三十幾歲異常豐滿的婦人,她頭頂緊罩紅色頭巾,身穿開襟的鮮紅色羊毛杉,領口很低的黑色內衣無法束住那隆起的豪 乳,令人驚奇的是她臉龐上的粉刺讓人覺得她剛過青春期,除此之外, 她的眼睛、鼻子、頭型與身材像極了繪畫大師 安格爾筆下的《大宮女》. 隔著過道,一雙貪婪的小眼睛正盯著她,這雙眼睛就像發現巧克力的老鼠的眼睛--亮晶晶的, 眼睛的主人是一位其貌不揚、個子不高的中年男人. 他衣著考究,左手腕戴著一隻勞力士,無名指和中指套著兩隻大鑽戒.
在最前方的左邊是一位不時從座位起來又坐下的苗條女郎。 醒目高大的鼻子雖剝奪她入圍古典美人的資格, 卻賦予她加盟現代強人的氣勢。她有一頭劉海零亂、後腦上方簡易捆紮的金發。她的上身是普通牛仔裝, 脖子上裹了一條長長的、垂至小腿的白圍巾。她的下身是黑色寬橫條的灰絨布超短裙,黑色長筒靴裏的灰色長襪剛剛過膝,露出一小段白大腿. 我不知她這從頭到腳的裝束是前衛時尚,還是展其個性. 但有一點是無疑的,她應該是全車箱裏最不怕冷的人.她似乎吸引不了她旁邊兩位年青男士的注意,他們正眉飛色舞、興高釆烈地談論著商業事宜,他們倆都穿著布夾克、打著領帶,一看而知他們是小公司的推銷員.車裏還有幾對低調的非裔及阿拉伯裔中年夫婦.
忽然怦的一聲,前後兩節車箱聯結處的門開了,從前麵車箱進來兩位民間藝人.一位抱著手風琴,另一位持著大貝斯. 手風琴手棕色皮夾克 , 大貝斯黑色皮夾克 .前者個子不髙,形象好似意大利前總理貝盧斯科尼 , 後者則個子很髙,麵容如同年輕版的前波黑總統卡拉季奇.
他倆走到較遠處的乘客上下車門,手風琴居左, 大貝斯立右. 站在較近處車門的依然是機場上車的那對情侶. 一曲"SOUS LE CIEL DE PARIS "(在巴黎的天空下),民間藝人拉開了表演,接下來演奏的是《La Foule》(人海),當拉丁金曲Besame Mucho 響起時,機場上車的情侶,伴隨著音樂,情不自禁,熱烈地親吻起來,開始時男的咬著女的耳朵,後來則是轟炸式的狂啃.女的則臉頰油亮,油亮得像那小火慢熬中將要出鍋的巧克力, 她緊緊摟著男的脖子, 雙腳離地......
走到轉機航班的候機區域
CDG RER車站
《畫家和她的女兒》
《紅磨坊的舞會》
《大宮女》
下篇: "巴黎尋宿記"
是金發女郎,金發女郎在法國並不罕見(雖沒北歐多).謝謝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