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嚴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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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生 十一

(2011-09-21 11:50:55) 下一個

十一

飛機降落在科羅拉多州的首府丹佛機場。這裏海拔很高,空氣稀薄。 下了飛機以後,就有專車把開會的人送到幾十裏外的開會地點,一路上白雪皚皚,山峰奇,很像金庸武俠小說裏的雪山峻嶺。奇劍鋒一路觀看,心中稱奇。

車到了 Keystone,這裏是美國的滑雪勝地,每年有不少會議在這裏召開。人們一麵開會,一麵享受著滑雪的樂趣。奇劍鋒在會議地點登好記,被安排在一座山莊似的別墅旅館裏。奇劍鋒先洗了一個熱水澡,穿了厚厚的皮夾克到外麵走走。一出門,立刻覺得鼻子裏奇癢,呼出的鼻氣還沒有出鼻孔就凍在了鼻毛上。他揉了揉鼻子,走了幾步,就覺得有點氣悶,上氣不接下氣。這時天色擦晚,前麵有一群燈光照耀的建築物,大多是餐館,正好饑腸轆轆,就走了過去。

走近一看,原來還有一個大溜冰場,許多人都在滑著各種優美的姿式。他走進一家餐館,買了一份炸雞翅和一瓶啤酒,坐在一個靠窗的位子上吃起來。館子裏人很多,牆角天花板上懸掛的大彩電裏正在打橄欖球,人們一邊吃著喝著,一邊興趣盎然地觀看打球,球到精彩處,免不了大聲喝彩,氣氛很是熱烈,奇劍鋒也受到了感染,跟著一起喊叫起來。

球賽告了一個段落,奇劍鋒喝著啤酒,眼望窗外溜冰場上溜冰的人們。忽然在眾多的金發碧眼溜冰者中,他發現有一個黑頭發的東方女子滑得很好。她沒有很多的花式,動作卻很嫻熟,瀟灑,得心應手。她很自在,黑發在滑行中飄起,非常的優美。在音樂聲中,溜冰場被彩燈照得如幻如夢,那個女子滑得如癡如醉,完全陶醉沉浸在自己的舞步中。

“中國來的嗎?”

奇劍鋒從癡醉的神態中清醒過來,轉頭發現有個人站在桌邊,“想和你坐在一起聊聊,行嗎?”那人又問。

“請坐。”奇劍鋒客氣地點點頭。

那人在奇劍鋒的對麵坐下,放下手中的盤子,然後伸過手來。“來,認識一下,敝姓張,張子章。”

奇劍峰握了一下對方伸過來的手,自報了家門。

“來開會的?”張子章問奇劍鋒,一麵就啃起牛排來。還沒有等奇劍鋒答話,吃著牛排的嘴就嘮叨開了:“這地方真它媽的冷,空氣也不夠,也不知是哪個小子吃了飯沒事幹,把開會訂到這喜馬拉雅山上來了。我今天中午的飛機,它媽的老板今天早上還要我在實驗室做實驗,差點誤了趕飛機。這家夥真沒人情,每個星期的實驗室討論會訂在星期五晚上十點到十二點,舍不得用做實驗的時間開會,人還活不活了。”說著話,牛排已經吃完了,喝了一大口飲料,打著嗝,兩眼四處張望。

奇劍鋒慢慢喝著啤酒,也不說話,望著眼前這位老兄覺得很有意思。

“老兄,有沒有煙借一支抽。”他倒先稱呼起老兄來了。

奇劍鋒指了指牆上禁止吸煙的牌子,張子章哦了一聲,“謝謝老兄提醒,不讓抽算了,美國也真是一個怪地方,禁止這個禁止那個,連抽煙也禁止,還自稱自由,民主。中國現在才是真正自由民主了,我老婆上個月寫信來,說是要和我離婚,要自由。說什麽守活寡幾年,你們留學生都是窮光蛋,那點學問能值幾個錢,隔壁的王小二不識幾個字,已經是百萬富翁了。他看上了我老婆,要和她過一輩子,什麽留學生的老婆一定有文化,高級知識分子,將來生的兒子一定是個天才。氣得我把信都撕了,離就離,幾個臭錢就可以使鬼推磨了,還有什麽忠貞的感情可言。”張子章前言不搭後語地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這人滿腹牢騷。

奇劍鋒靜靜地聽,並不插嘴,讓他把心裏話說出來,這樣痛快,心裏好受點。奇劍鋒很能理解這些留學生們,學得苦,過得苦,拚死拚活地幹,還得不到國內親人的理解。有的即使老婆接到美國來了,還是跟人跑了,留學生中的離婚率很高。

奇劍鋒向窗外望去,那個女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溜冰場上的人也稀少了,奇劍鋒才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便起身向張子章告辭。

第二天上午,會議在大禮堂裏舉行報告會,作報告的都是分子生物學領域裏的頂尖人物。大會主席是諾貝爾獎得主,他第一個介紹的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女性,奇劍鋒意外地發現她就是昨天看見的那個溜冰女子。奇劍鋒查看了一下目錄單,她有一個中國漢語拚音名字 Han Yan”,猜想不出來中文是怎麽寫的,工作單位注明是紐約 R大學,那可是世界一流的大學,裏麵半數以上的教授都是美國科學院學部委員,諾貝爾獎獲得者就有十幾個。

報告者用流利的英語,詳實的圖片,非常生動地報告了她所主持的實驗室最近獲得的一項重大發現。與會的五六百人都屏息靜聽,許多人在飛快地記錄著。這項發現太重要了,盡管他們起步比較晚,但報告者設計了一個非常巧妙的實驗,解決了一個關鍵的技術難題,因此得以在眾多的競爭者中脫穎而出,取得了重大的理論突破。她有很強的表述能力,邏輯思維很嚴謹,加上語音悠揚頓挫,極富表現力,非常引人入勝。很複雜的問題經她說出來,就變得非常淺顯明了,簡單易懂。奇劍鋒看見坐在前排的學界巨擘們連連點頭,眼睛裏麵閃著興奮的光芒。

她講完了,會議廳裏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人們交頭接耳,連聲稱好。然後有人開始提問題。有一個大個子,聲調很高,氣勢咄咄逼人,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對實驗的可靠性提出了種種疑問和責難,擺出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樣子。台上的報告者耐心聽取,細心解答,妙語連珠,將疑問和責難一一化解,表現得無懈可擊,非常輕鬆自如,贏得台下又是一陣陣掌聲。台下的提問者挑不出什麽毛病,一臉無趣,隻好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奇劍鋒聽到鄰座的兩個人在議論, 原來剛才那個人是報告者的主要競爭對手,研究這個課題已經有些年頭了,因為方法不對路,讓別人後來居上,獨領風騷,因此心有不甘,想發難。

又有幾個人相繼提問,主要都是想知道技術細節。報告者巧妙地避免了正麵回答這些問題,因為這是秘密,致勝的法寶,不能輕易外泄。她告訴大家,權威性的《自然》雜誌下期就要刊登她所報告的結果,許多答案可以從那裏麵去找。

報告會還在繼續進行,奇劍鋒卻還沉浸在剛才精采的演講裏。奇劍鋒快要寫畢業論文了,此次來開會的一個目的就是要物色一個實驗室將來做博士後。他對剛才那位中國女性的印象好極了,她人又在紐約,到她那裏去做博士後,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對,應該找她談談,奇劍鋒心裏這麽想著。

 

會散了以後,許多人都包圍那個中國女性,和她討論著那激動人心的突破,久久不肯離去。奇劍鋒一直沒有機會插進去,心想隻有以後再找機會了。

嚴含上午作了報告,取得了預想不到的成功。演講以前,她心裏一直忐忑不安,怕講不好砸了鍋。開始演講後,她反而鎮靜下來,有了信心。這些結果是全實驗室的智慧結晶,大家花了多少心血才熬出來的。而且經過了反複的驗證。報告完了後,許多實驗室都提出要搞合作,弄得嚴含一下子應付不過來。

下午沒有報告會,會議組織大家去滑雪。嚴含是滑雪的好手。盡管她出生在江南,到美國讀書後,每年冬天學校組織學生去滑雪,她都參加。幾年下來,她的滑雪技術已經非常不錯了,連難度最大的陡坡她都能自如地滑行。今天的天氣真好,晴朗的天空,白雲飄飄。

嚴含穿帶好滑雪服,墨鏡和滑雪板,先在試滑坡上練習了一會,然後坐著纜車上了山頂。站在山頂端,風不大,極目望去,太陽光下大塊大塊的雪原在腳下伸展開去。雪原上的人像許多的小不點在滑行.有不急不慢徐徐前行的,有疾速飛進淩空而起的,有繞著大圈子怡然自得的,更有不熟練者小心翼翼前仰後合的,真是一幅雪野萬象圈。

嚴含今天的心情特別的高興,她飽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兩手一撐,雙腿一使勁,身子就像一隻輕快的燕子一樣沿著雪坡滑行起來。她隻覺得兩耳呼呼生風,滑雪板在雪地裏激起了雪粉,發出了吱吱的悅耳動聽的聲音。白雲在頭頂的藍天裏輕輕飄浮,雪坡兩邊的雪鬆一排排地向後飛去。臉和鮮潔的空氣磨擦著,非常舒適,像有無數隻安琪兒冰冷的小手在撫摸。這感覺簡直好極了。她越過了許多人,讓自己保持在一種美好的感覺裏。

突然她前麵的一個人摔倒了,半天爬不起來,顯然是一個初學者。嚴含雙腿一打橫,停在了那人的前麵,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那人拉起來。然後嚴含拉著那人的手,一麵慢慢滑行,一麵教那人一些基本滑雪技術。這樣到了山腳,那人已經滑得比較自如了。嚴含告訴那人,這裏有滑雪課,他應該先去學一些基本技術,在練習場地滑熟練了以後再到這山坡上來。 嚴含有點熱,摘下墨鏡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不想那人用中文問道:“您就是今天上午講報告的那位老師嗎?”

嚴含點點頭,也用中文回答:“我叫嚴含。”

那人馬上也作了自我介紹,這人正是奇劍鋒。奇劍鋒被這意外的相逢弄得有點興奮,現在隔得近,發現這位上午讓他肅然起敬的人很年輕,看上去三十剛出頭,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大概剛滑完雪,她雙頰緋紅,秀氣的鼻孔裏呼出熱氣,那美麗的大眼睛洋溢著青春的魅力。奇劍鋒一下子臉紅了起來,有點不知所措。

稍稍鎮靜了一下自己,他對嚴含說:“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什麽事,請說吧。”嚴含說。

“我快畢業了,在找博士後,今天聽了您的工作很感興趣,不知您有沒有位置我可以申請。我也在紐約讀書,是C大學生化係的。”

嚴含想了想說:“這樣吧,反正你也在紐約,回去後給我打個電話,約個具體時間到我辦公室來詳細談談好嗎。”

奇劍鋒說可以,記下了嚴含的電話號碼。嚴含重新帶上墨鏡,跟奇劍鋒說了一聲拜拜,就輕巧地滑走了。奇劍鋒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裏充滿了敬佩。以後奇劍鋒天天都去滑雪,會結束時,他的滑雪技術已經過了關。

會開了五天,奇劍鋒學到了許多的新東西,他的導師也在會上報告了他們實驗室的進展。奇劍鋒則參加了圖片展覽,嚴含來看了,詳細詢問了他的博士論文題目,對他的成果很滿意。在和嚴含的交談過程中,奇劍鋒發現她反應敏銳,頭腦很清楚,一下子就能抓住問題的實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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