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壺海外的川籍中醫師

西醫無效或西藥付反應太大時,針灸中藥便是一種選擇。針灸中藥,替補醫學。有其所能和所不能。誰告訴你中醫包治百病,一定是騙子。
中醫有其優勢病種不必高抬不必打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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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 古鎮 古井

(2013-07-18 10:00:15) 下一個
外婆乃四川古鎮崇州人氏, 姓夏名紫青,嫁到吳家,又名吳夏氏。 

打小我就更喜歡外婆的原名,讓人想起“夏”天的菜園,“紫色”的花草“青色‘的葉。吳夏氏也叫人名? 天底下所有姓吳之人嫁給姓夏的人都可以冠以此名。 
 
外婆是個很講究的人,頭發一絲不苟地盤在後腦勺,一個銀簪子一插,清爽利索;一雙三寸小腳,走路總是顫顫歪歪的。她從不當著我們的麵脫鞋襪。一次我無意之中瞥見她洗腳,那流行千百年, 消失了半個世紀的中國婦女的三寸金蓮,便永遠地映在我記憶裏,我驚訝,恐懼,這哪裏是人的腳!分明是長在人身上極端不正常的,貌似腫瘤的奇形怪狀的叫做腳的東西。不用問,看著都能感覺到痛,可憐的外婆!
 
後來知道,與其它陋習一樣,那是中國傳統文化中諸多陋習之一。
 
從成都出西門,過溫江,便到了素有天府糧倉美譽的崇州。崇州地處富饒的川西平原的中心,江河湖泊遍布其間,雨量充沛,氣候宜人,瓜木果蔬,品種繁多。崇州在三國時期稱蜀州,昌盛於唐宋,這裏曾經是宋朝崇慶公主的封地,一千年來稱為崇慶州。
 
崇慶州有一個江南名園叫罨(讀豔 yan )畫池,彩色畫池之意。古時崇州稱蜀州,唐朝詩人裴迪任蜀州刺史時曾邀杜甫登臨,杜甫作《和裴迪登臨蜀州東亭送客逢早梅相憶見寄》一詩,讚頌"東閣觀梅動詩興"。
外婆 罨畫池 古井 - fangtcm - 老山民的自留地
 罨畫池是人工湖,唐代興修水利時由城外引進了河水,因此為活水湖。對麵的拱橋連接了湖心亭。
大約還是小屁孩的時候,在這橋上看到有人在這裏作水彩畫寫生,從此便對畫畫倍感興趣,至今不減。
興趣的事兒,來去都很離奇,得有誘發的契機。

崇州罨畫池公園

湖上三疊橋。網上撿圖,將就用吧。

 
崇州鈥滎換剽
宋代愛國詩人陸遊兩任蜀州通判,留下100多首寄懷蜀州的詩篇,其中就有10多首描繪了罨畫池的梅花荷花,垂釣斜陽。

罨畫池邊小釣磯,垂竿幾度到斜暉。 
青蘋葉動知魚過,朱閣簾開看燕歸。——陸遊《秋日懷東湖》
 
崇州鈥滎換剽

鳥紗白葛一枝筇,罨畫池邊溯晚風。 
雲葉初生高樹外,雨聲已到亂荷中。——陸遊《池上晚雨》   
外婆的古井 - fangtcm - 老山民的自留地
外婆的家就在這罨畫池公園側大門的街對麵,雖是側門,也是高大的雙扇朱漆大門,兩旁的花壇種著兩顆遒勁蒼老的大樹,一顆是石榴,另一顆也是石榴(借鑒於魯迅,哈哈)。每逢開春,斑斑點點的紅石榴花便藏在密不透風的綠野裏,閃閃爍爍,星星點點地泛著紅光,卻從來沒有見到結出果實,我哥說雄樹隻開花不結果, 我那時候大約上小學一年級,心想,神了,樹還要分雄雌?
 
這個側大門不售票,時時虛掩著,這倒成為我們這些鄰家小孩們的免票入口。 於是乎這個罨畫池的20畝湖麵,湖心亭,三疊橋,銀杏林,梅園,孔廟,陸遊祠便成為我們的天下,隨進隨出,放紙船,爬樹翻牆,抓知了粘蜻蜓。鄰家小哥們劉家老八,出名的淘氣包,大冬天的跳進湖裏,居然在岸邊的泥洞裏抓出一條大鯉魚,藏著掖著拿回家了。強化個人財產的觀念還是到了米國之後,當年沒有私有財產的概念,這大鯉魚不為你家所有,拿就是偷。不過那時老說人民是國家主人,比如工人階級是領導階級等等。既然國家都是自己的,鯉魚多半也不列外,主人自己動手,抓個把鯉魚回家清蒸紅燒,很正常嘛。
 
這”國家主人“的概念誤導了幾代人。
 
他大哥那年剛從朝鮮戰場交換戰俘回來,有人說他是誌願軍的叛徒,我咋看咋不像,他高大的身軀,正正堂堂的像貌,但是他整天低拉著頭跟罪人似的。後來他大哥不見了,說是被弄到萬家坪深山老林裏勞改去了。
 
 幾十年後我們才真正知道那一批愛國歸來的誌願軍戰俘所受到的不應有的非人待遇的真相。
 
如上圖,幾十年過了,罨畫池公園中的陸遊祠一如既往,依然古樸。
 
外婆家門前是一條小街,街麵是早年的石灰混合土,水泥路麵在當時還不普及,更沒有柏油路了。街道兩旁為獨特的3尺街沿,腳下是青石板鋪就,頭上是從房屋上伸出的長長的屋簷,供行人遮陽避雨,近年路過香港,那裏的步行街與之雷同,隻是材料更為現在化。 街道兩旁是青磚青瓦,所有人家都是以6尺深紅門板當街,早上起來把門板一塊一塊地從上下的門板槽中取出,便亮出了連成一片的生意鋪麵, 有賣家釀豆瓣豆腐乳,湯圓麻餅,土布鞋襪,燒臘鹵品。外婆左手鄰居是一私人診所,虛掩著的門洞裏時時可見一位白發老太,手持銀針,客廳坐滿了病人。屋裏煙霧繚繞,飄出一陣陣艾灸的芳香。這老太當年僅用一劑中藥治便好了我的腮腺炎。 
 
外婆家出門右轉幾步,便是一家中藥店,名曰保和堂,據說該店自明代便開在這裏,走在這條小街上,大老遠便能聞到中藥的清香,有枳殼青皮的甘桔味,甘草大棗的回甜香,藿香佩蘭的清幽,當歸蒼術的辛辣。時常有藥工坐在店內圓型門洞裏麵,雙腳蹬推碾藥槽中鐵餅似藥碾,片刻便碾出細細的藥麵。
 
外婆有我和大哥二哥共3個外孫,大哥上崇慶中學,我和二哥上小學,我在城關一小,二哥在城關二小。在那個物質生活十分貧乏的年代,縫補漿洗,畏飽這3個孩子就成了她老人家的全部生活。
每天清晨天剛放亮,四下裏雞才打鳴,我和外婆便起身出門,外婆使一大掃帚,我使一小掃帚,一前一後地便在大門前這一段古舊的街上打掃起來。多年以後的電影《芙蓉鎮》,那小街,那清晨掃街,總讓我想起外婆門前的老街,和那清晨掃街的一老一小。那是我知道的最早的自願的門前三包。現在想來我隻是外婆的陪伴兒,剛上小學的我,人不及掃帚高,不搗亂就謝天謝地了。不過那一老一少清晨掃街的情景,一定可以算是古城的一道人文景致,寓意天下太平。
 
這時太陽剛剛升起,朝輝從房簷的青瓦之間灑在地上,青瓦縫中慢慢蒸騰起來一縷縷炊煙,古城漸漸蘇醒了。
 
外婆家的大院是典型的明清式建築,從前大門到後院大約深100米開外,中間經過三道門檻,每道門檻之間是花園天井,中間石板鋪路,兩旁萬年青叢,花壇盆景,山牆下有一方菜地,白菜蘿卜絲瓜番茄,四季分明。天井四角種著高大的紫荊花樹,此樹滿開紫紅白色相間的小花,百日不敗,樹幹光滑無皮,隻要在樹幹低處用小小的手指甲輕輕一撓,高大的樹幹上麵便花枝亂顫,小孩子們仰著頭倍覺奇怪,稱此樹為癢癢樹。
 
這第二道天井寬敞明亮,外婆窗前的龍爪菊,鄰居種的大冬瓜,夏天綠色遍地,晚上圍坐天井,手拿蒲扇,外婆的聊齋開講:書生古廟夜遇狐狸精, 孤燈下,畫皮端起頭顱梳妝,聽得我毛骨悚然。
冬天下雪,天井中掃一簸箕白雪回家,外婆叮囑雪水泡鹹鴨蛋。
 
第三道天井裏麵住了兩家教授,一人執教成都,另一人執教昆明。
一家商人,在城裏的百貨店上班,聽說那店原本是他家的,後來被公私合營了。
一家原國民黨中校團長,本城川軍司令,大概是起義軍人。時不時雇有一個或兩個老拳師在此天井裏教團座的公子HCZ武打,長拳炮捶,刀棍劍戟,對練散打,進步退步,攻防擊技,看得我眼花繚亂,好生羨慕。
 
雖然身為國民黨的殘渣餘孽,此人進進出出仍然眉目舒展,氣宇軒昂,全然不像劉家誌願軍大哥,低頭思過。
不過此人為人還算低調。
此人多半為此大院原主人。
 
沿這天井右側,穿過一條長長的通道,走出大院房屋樓宇,進入後院,豁然開朗,這裏是大大的一片空地,花木果蔬,成排成壟。一排圍牆中間開一道門樓,通向外麵墨綠的農田。
 
古城大院在此與農村相連。
 
收回目光, 麵前一眼古井,寬大的青石井台,潔淨光溜,大青石的井口被井繩磨出了道道深溝,道出了古井悠久的曆史。
古井口清悠悠地長滿了虎耳草,水芹菜,還有一些叫不出名的植物,井口以下的石塊兒上青苔茸茸,往井中一望,深深的井底,自己的投影在幽暗的水中晃動。
 
真希望有一天能夠再回去照下這古井,把照片貼在這裏。
 
井水冬暖夏涼,入口回甜,炎炎盛夏喝幾口井水,心肺透涼,冬天擰一桶井水上來,溫溫的還冒著熱氣。
 
正當我彎腰提桶打水,一不小心,我上衣口袋裏別的小鋼筆滑落井中,”外婆,我的鋼筆!“,”那墨水.... ?“ 我擔心我那小小的學生鋼筆墨水把古井給染了。
 
 
後來一別外婆家數十年,那古井,那井水,一直映照在我腦海中。
以至於幾十年內隻要見到水井,便有一種親切感。
 
近年,我故地重遊,走進大院,天井沒有了,花壇菜園萬年青沒有了,紫荊樹,龍爪菊沒有了,門道廳堂沒有了,全修成了簡易房屋,三重門道隻剩了中間一條小道,在那些低矮的舊磚堆砌的醜陋的房屋中,擁擠不堪地通向後院。
 
跨入後院,我愣住了,外婆的古井? 哪裏是古井?
 
我驚訝,那個冬暖夏涼,入口回甜的古井被一個巨大的石塊封住了。
 
過去隻有8家人的小院,現在住進了近20家人。
人口增長,古井不堪重負,時常井枯見底。隻好引進了自來水。
 農藥化肥,後院外麵的田野裏河渠汙染,古井水不再甘甜。
 
害怕小孩子們掉進井裏,這個古老無辜的千年老井便被封了起來。
 
罨畫池的一方千年湖水,不再清澈,被厚厚的一層浮萍遮蓋得嚴嚴實實,隻因水太肥,含氮量過高。
街上的家釀豆瓣豆腐乳土布製品店早已關門。
秦磚漢瓦的古街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千樓一麵的街道,樓牆上通通貼上了千篇一律的磁磚。
 
古城現代化的出現,伴著原始綠色環保的手工業和生活方式的徹底消失,千百年來的純潔無汙染的生活環境也消失貽盡了。
 
這大石塊封殺了外婆家的古井,也封殺了華夏大地祖先們千百年來的遺留下來的綠色無汙染的環境,
同時宣告了文明古國的一個時代的結束,
一個古樸原始卻純潔綠色的時代徹底地消失了!
 
今天的中國,實在難以找到一口井,一條河,一塊土地還沒有來得及被汙染,還保留著當年外婆的古井的清純潔淨。
 
相比較70後,80後,90後孩子們,我們有幸見證了那個真正潔淨無汙染的中原大地的存在,就像有人所說:那時天很藍,水很甜,米無毒,牛奶不加三聚氰胺。
我們也不幸地眼見其消亡而無能為力。隻能在筆頭上表達自己的遺憾,並為這遺憾而無力地呼喊幾聲。
弱如蟬鳴!
 
難道這就是實現現代化必付之代價?
這代價也未免太巨大而且殘酷了!
 
我家外婆和外婆的古鎮和古井啊,始終留在我的夢中,我的心裏。
我難忘那井水的入口甘甜和冬暖夏涼。
 
但是,外婆的古井卻是永遠地消失了。
 
 
 
老山民
 
原創
 
 
4-3-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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