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二三事 -- 養鳥
崇州外婆家,典型的明清四合院。老式的木結構庭院,從前門到後門,須經過三道門洞,跨過三道高門檻,走過三個天井,整個庭院秦磚漢瓦的房子,優雅清靜。
出大門便是詩人陸遊故居,陸詩人於1273年即南宋乾道9年,出任蜀州通判,留下30餘首與罨畫池有關的詩句,"小閣東頭罨畫池,秋來長是憶幽期"。故居門前的罨畫池,建於唐代的南方園林,一汪綠水,一座彩色三疊橋靜靜地立於水麵,水中央一座湖心亭,經過拱橋便可以走到湖中央, 林園十分精致。
每到春天,水麵上掠過一群一群的燕子,輕點湖水,落下陣陣漣漪。此時外婆家的屋簷下,便迎來了三三兩兩的燕子,銜泥築窩了,過不多久,屋簷下傳來初生鳥兒的叫聲,搭一個凳子,可以看到幼鳥們齊刷刷地朝天揚頭張嘴,伸長脖子,發出吱吱吱的叫聲,嘴邊淡淡的鵝黃色,刹是好看。此時的燕子爹娘便急急地飛進飛出,忙於喂食了。
都的紅磚瓦房不待見燕子,自從到了成都, 便再沒有見到過銜泥做窩的燕子。四處可見的皆是麻雀,嘰嘰喳喳,煞是喧嘩。
麻雀 passer montanus 燕雀目,文鳥科,又叫家雀,體長15cm,展翅長23cm,褐頭白麵黑色雙頰,嘴粗短,翼短且圓,喜雜食,昆蟲,水果,分布於歐亞中東,世界各地...<百度>。
的確是見諸歐亞,我在北美的獨棟屋,門欄下時常有燕子築巢,跟四川崇州的燕子模樣無二。
初夏一天,發現樹上掉下來一隻幼小的麻雀,一身絨毛,淡黃色的口喙邊緣,十分耀眼,張著與幼小的軀體不成比例的大嘴,吱吱叫個不停,是餓的。我和二哥拾起這小生命,家裏找一個紙盒,鋪上棉花,做一個窩。
[根筷子,用我的鉛筆小刀,留下筷子頂部約一寸長不削,其餘部分削薄,筷子前端削細削尖,用一根線把兩根筷子厚大的頂端捆在一起,手指扭住夾子前端,夾子伸縮自如,一個精巧的竹鑷子就做好了。再用一小碟子裝上米粒,泡上水,10分鍾後,米粒泡軟了,用鑷子夾起米粒,放進幼鳥嘴裏,鳥兒狼吞虎咽似的吞下。一周後,絨毛被一層羽毛蓋住了,仍然須要喂食,鳥兒隨即就要會飛了。
還是鉛筆刀,找來細竹子,削短做成方框,在竹子上麵打上小孔,竹子剖開,削成細長竹纖,插上,一個鳥籠立馬做成了,把小鳥放入籠子,三周後,鳥兒就可以在籠子跳躍飛舞,十分歡喜。
一天上午,給小鳥喂飽了米粒,打開鳥籠,鳥兒跳出籠子,直飛上樹,在我""嘖嘖"地呼喚中,鳥兒噗地一聲飛下來,直接站到我的頭上,令我受寵若驚。就是樣,我和二哥放飛了我們的第一隻麻雀。
鳥兒飛遠,消失在雲端,我倆心中空蕩蕩,若有所失。
第二天,我們便開始了搜尋幼鳥的行動,行動不難,隻要有幼鳥吱吱叫的地方便是我們目標。成都北郊的冶金廳招待所的四層樓頂房簷下,幼鳥吱吱叫,鳥媽媽們飛進飛出,暴露了目標。我們悄悄地爬進樓頂天花板,躲開招待所員工,特別是避開麵目嚴肅卻心地善良的單所長的目光。單所長家有四孩子,三女一男兒,女兒們和這獨子都遺傳了單媽媽的美麗和俊俏單爸爸的挺拔身軀。單所長一定鍾愛自家孩子,也把這愛延及我們這幫費頭子: 天花板曾經被我們壓塌損壞。
我們鑷手鑷腳地爬進天花板,在樓頂和天花板之間匍匐行進至房頂邊緣,一個一個的鳥窩就在眼前,伸手掏出小鳥兒們,帶回家,任憑鳥媽媽在頭上撕心裂肺地追逐叫喚...現在想來,當年的毛頭娃娃太無"鳥道"主義可言。
捧幼鳥們回家,故技重施,泡米,喂食,鉛筆刀削竹子,更大的鳥籠開做,去鳥市買回陶瓷小水碟小食碟,架在鳥籠裏,像莫像樣的鳥籠做成了。繼續抓鳥兒,整個初夏春末都是麻雀繁殖期,我們的隊伍擴大了,建國小偉都加入,我們這些小男孩,取代鳥媽媽們,充當了鳥媽媽角色,把鳥兒們請回家,也不管鳥媽媽們多麽傷心,多麽驚恐不安。大多數的小男孩淘氣不拘,腦殼一根筋,麻木無心,不顧小鳥死活,可見一斑。我們心中說:你們不是可以繼續生蛋孵鳥吧,我們隻是借你們的寶寶養養,以後還給你們。
就這樣,冶金廳招待所樓頂,冶金研究所樓頂,西北橋九裏堤的苗圃,郫縣兩路口的竹林裏,都是我們抓鳥去處。
農村裏樹叢裏能抓住一種比麻雀個兒還小的彩色鳥,俗稱"偷雀兒",羽翼呈藍灰色,很美,可惜這種鳥剛烈,抓住後不吃不喝,養不活。還有一種鳥,俗稱"馬斑頭兒",體大,羽毛為咖啡色,諦聲嘹亮,健壯,築巢於高大樹木上,隻能看,抓不住。
就這樣,最多的時候,自製鳥籠裏大約有30隻幼鳥,衣樣畫瓢,泡米喂鳥,自製鑷子,把小白菜空心菜嫩芽放進籠裏,鳥兒需要維生素纖維素。
鳥兒的成活率很高,可見命賤好養,或稱生命力頑強,且食譜簡單,泡米即可,我們也木有能力加喂其他食品,那時米麵定量供應,城裏人的糧食憑糧票供應。一家人口糧不夠吃,還喂鳥,爸媽沒有阻止我們,已經開恩了。
轉眼間鳥兒們長大了,在籠裏撲騰已經不夠勁了,我們把錫鉛牙膏皮剪成細條,在鳥兒腿上做成腳環,遠遠地都能辨認,隨即敞開籠門,望著鳥兒們一個接一個地飛向藍天, 消失在房頂樹叢後麵。不妙,此時風起雲湧,雷鳴火閃,暴雨傾盆,活生生斷了鳥兒的回家之路,這把我們急的,眼巴巴盼著雲散雨停,心想,完了,鳥兒記不得回路,木有指望了。說時遲,那時快,突然,從房頂閃下一道亮光,一隻鳥兒飛回來了,穩妥妥地停在籠裏,這時,一隻又一隻,飛回來好幾隻,有的直接飛落在我頭上或二哥肩上。
我們的鳥兒回窩啦!
人說,鳥兒睜開雙眼第一眼看見誰就把誰當作鳥媽媽,我和二哥多半被當作鳥媽媽了。
從那以後,時不時地還能在我們家房前屋後見到帶著我們腳環的麻雀,有時這些有腳環的鳥兒帶著木有腳環的鳥兒停留在我們門前的樹上,像是給自己的女朋友或男朋友介紹它自己曾經的家。
從此烙下了喜歡鳥的習慣,走到那裏都留意鳥兒,北美的鳥兒多,大的如加拿大雪雁,冬飛南方,直插雲霄,小到拇指大的蜂鳥,可以停留空中,甚至倒著飛。喜歡在房子後麵的樹上掛幾個鳥食籠子,買來大包的鳥食倒入鳥食籠子,立馬便有大小各異,色彩不同的鳥兒們趕來獵食,最多的還是麻雀。
早上聆聽鳥鳴,傍晚看鳥兒填飽肚子好度過長夜。
二哥愛鳥持續多年,直到近年還喂了一群鴿子,時時開車數百裏,放飛鴿子,等到開車回家,夫人說,你的鴿子早你數小時就到家了,二人一陣開心。
鳥兒世界,海闊天空。
於Annapolis,MD 安娜波利斯 馬力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