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來客

文姬洛水春,蘇武天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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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欲情天 48 愛的嘲諷

(2011-04-16 23:02:41) 下一個


有了雪山曆險的經曆之後,我跟項峰就徹底地打成一片了。

他激動的時候,他會把一隻手掌撐開重重地落在我的一個肩膀上,然後大喊一聲:“大將!”他的聲音充滿豪情。在這一聲之後,他才開始說下麵的話。而每當這個時候,幸福就像山一樣浩大地裝滿了我的心。

他說:“大將,我昨晚夢見你和我們一起踢足球了!”

我聽了就忍不住地笑了。那時候在我們學校還沒有過女同學踢足球的。女同學都有不方便的時候,誰能像他一樣整天迷戀在操場上的馳騁?不過,他坦誠豪邁的目光告訴我或許是他真的忘記了我的性別了。這不奇怪,他本來就是一個粗心人,一個快活的八爪魚,他隻懂得在淺水裏尋求簡單的快樂。

我望一眼窗外厚厚的積雪,心想如果他這時說‘我們去踢足球吧’,那麽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跟他去。隻要跟他在一起,幹什麽我都願意。

於是,我傻傻地問:“你想踢足球了?你想啥時候去踢?”

“我天天都想踢!現在就想踢!可是老天爺不讓。”我的話把他逗樂了,他伏在桌子上大笑起來。

而我,在他淺淺的快樂裏得到深深的滿足。

 

然而,像山上的白雪一樣慷慨美麗的愛的羅曼曲,在新年來臨前一天的元旦聯合會上嘎然而止。

每年元旦到來之前的最後一個上學日的下午,學校裏的各個班級都會開元旦聯合會。在這一天的中午放學後,同學們就迫不及待地把桌子沿著教室的四麵牆圍起來。等到下午來了之後,老師在每個桌子上撒上瓜子花生和糖果,一年中最開心的一個下午就開始了。

那天下午項峰來的時候,他隨身帶來了他的吉他。自從雪山回來那天他答應我說教我彈吉他,他還一直沒有落實呢。我也沒有再提起過,因為我一想起來那些豆芽菜,我的腦袋就犯暈了。

聯歡會上的一個經典節目就是擊鼓傳花。那天的花傳到了一個男同學那裏,他實在賴不掉了,隻好站起來說:“我什麽也不會,什麽節目也沒有準備,所以我就想了個謎題。我給你們猜謎語,這算不算?”

“那要看你這個謎語有啥說頭?看大家樂不樂意猜。”馬玉環說。

連著兩年都是馬玉環主持聯歡會。我們的班主任那時快退休了,他樂得悠閑,把這檔子事下放給馬玉環來幹,馬玉環則是樂此不彼。

“好,那我就說。謎題是:‘峰水環繞’。打一地名兒,打倆兒同學名兒。”

“你這是什麽小兒科啊?那地名不就是‘妙兒溝’?這還用猜嘛?至於同學名兒嘛,這班裏有幾個峰呀水的,你這個不算,你得表演一個。”馬玉環不等大家用用腦子,就武斷地給出結論。

“那我啥也不會咋辦呢?要不,我給你們學兩聲狗叫。”他無比誠懇地說。大家一聽,也都被無比誠懇地逗樂了。然後,大家饒有興致地等著看這個同學怎樣過厲害的馬玉環這一關。

“我來給你出個主意吧。”馬玉環說。她如此一說,大家都沒有料到。

“嗯,嗯。”馬玉環故弄玄虛地清了清嗓子,然後在一片瓜子花生‘嗑嗑’的伴奏下,揚聲說起來:“既然你提到了峰呀水呀,我們就看看峰呀水的願不願意幫你一個忙。如果他們倆願意一起表演一個節目呢,就算替你了,要不你還是要想一個節目,這個主意咋樣?”不等大家有反應,馬玉環又接著鼓動起來:“妙啊妙!峰水環繞,珠聯璧合。看看,人家是咱們班的明珠和翹楚,這樣的節目你們想不想看,啊?”

“想……..。”大家終於明白了馬玉環話裏話外繞了這一大圈的良苦用心,於是會心會意地拖著長長的音附和著。其中還夾雜著絲絲的怪音說:“想死了,想死了。”那是男同學捏著鼻子發出的怪音。

在這個氣氛下,所有人的興致都被挑動起來了,一時間大家的目光在項峰和林若水之間跳來跳去。

馬玉環這時又發話了:“項峰,男子漢大丈夫,趕緊的,你主動點兒啊。”

我盯著項峰,我注意到他的臉上劃過一絲羞澀。不過,很快地,他甩了甩頭發,然後把他麵前桌子上的瓜子花生和糖果往兩邊攏了攏,然後抱著吉他坐在桌子上,再然後一個旋轉就跳到桌子外邊,來到了教室的中央。他手撥弄著吉他轉了一圈,對著大家說:“要不,我來唱一首歌吧。”

這時,同學們在馬玉環的帶領下,拍著手嚷著:“林若水,二重唱,林若水,二重唱。”隻見林若水在座位上扭捏了幾下。時不時地端端架子,那是林若水的常態。項峰繼續站在那裏撥弄著吉他,但是他的眼睛卻也對林若水流露出期許。

林若水終於站了起來,她說:“唱就唱,又不是沒唱過。”然後她從一排同學們的身後出來,到了教室中央,站在了項峰的邊上。

項峰輕聲地問林若水:“你想唱什麽歌?”

“你會什麽歌?”林若水問。

“要不唱‘請跟我來’?”項峰問。

“那就‘請跟我來’吧。”林若水點點頭。

在項峰的吉他伴奏下,項峰先唱起來:

我踩著不變的步伐
是為了配合你到來
在慌張遲疑的時候
請跟我來
我帶著夢幻的期待
是無法按捺的情懷
在你不注意的時候
請跟我來
---
別說什麽
那是你無法預知的世界
別說你不用說
你的眼睛已經告訴了我
---
當春雨飄呀飄的飄在
你滴也滴不完的發梢
戴著你的水晶珠鏈
請跟我來
-----

教室裏一下安靜了下來,同學們忘記了嗑瓜子剝花生。那歌聲喚起的夢幻情境吸引了所有人。他們兩個人就像是事前排練過了似的,唱得那麽契合。他們的目光偶爾交集,項峰的音色仿佛入戲般的滿含深情,林若水則流溢似夢似幻的如水情懷,他們兩個人把這一首歌所表達的意境推到了極致。

歌曲結束了,可是那旋律和意蘊似乎還在項峰和林若水之間激蕩。項峰的眼睛似乎更加清澈明亮,他頭發上的一撮慢慢地耷拉下來,像是想要親吻他的眼睛。項峰甩一甩頭把眼睛前麵的頭發趕走。似乎是在甩頭的瞬間,他順勢看了林若水一眼。那眼神,他看林若水的那個眼神,我太熟悉了。我看到了不一樣的眼神。那是用心,用熱情在看。就像我每次偷偷地看他一樣。

聯歡會在馬玉環的傾力主持下,進行得有聲有色,笑聲不斷。

聯歡會結束後,我卻揣上了越來越沉重的情緒。

那天我是和林若水下午一起來的學校,說好了聯歡會結束後,一起回家。

聯合會結束了,大多數同學相互說過“明年見”之後就離開了教室。我環顧教室,看見林若水不知什麽時候坐到了項峰的邊上。

我聽見她說:“我聽我爸說想要學樂器,比如像鋼琴,吉他這樣的,就得要先學會五線譜。我爸不會五線譜,所以我還沒有機會學五線譜呢。”

“你想學五線譜?好說啊!我教你!很好學。你這麽聰明,我保準你很快就能學會。”項峰盯著林若水熱誠地說。

“要不,你來彈一彈,先找一下感覺。”項峰又熱忱地把吉他推到林若水麵前:“你就試試麽,有什麽關係?彈不好也不罰你鑽桌子。”

“是這樣嗎?”林若水接過了吉他,做了個懷抱吉他的姿勢。

項峰俯身上前,稍稍扶了扶吉他,像是在糾正林若水的姿勢。

這時,林若水披在肩上的紅圍巾落到了吉他上,項峰用手輕輕地把紅圍巾抓起來,他有些出神地盯著林若水,忘記了把紅圍巾放下來。林若水看見他的樣子就嬌笑起來,並用手掩住了嘴,她的半張臉隻剩下兩隻水汪汪的眼睛。那一刻,我跟項峰一樣,看見的是黑頭發,紅圍巾,烏黑水汪的眼睛,秋水盈盈的目光,桃花般粉嫩的臉龐。像一幅圖畫。

那一刹,我好像也會醉了,迷了,忘不掉了,刻在心上了。

用手掩嘴笑,那是林若水的拿手好戲,我怎麽都學不會。我感到我完蛋了!

馬玉環帶著幾個人在整理桌子。

我感到很難受,說不出的難受。教室裏的空氣都好像被項峰和林若水吸引去了。我感到窒息。我快步地走出教室。

教室外麵又是灰蒙蒙的天空。雪來了,又來了。

紛紛揚揚的雪啊,像是肆虐的嘲諷劈頭蓋臉地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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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山雪 回複 悄悄話 梅蘭,

每次看見你都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清麗可人。想告訴你你是一個特別可敬可愛的人!(代表一下大家夥兒)
感謝你一貫的支持!
梅蘭鬆竹 回複 悄悄話 那份朦朧的心動,細膩的情感,被生花妙筆描繪得可圈可點,頂山雪的好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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