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狀元袍 (第三章）

第三章

這年的七，八月份，奶奶說咱們就快要搬到城裏去住了，秋兒有福氣了，你可以在城裏上學了。過兩天一大早真的來了一輛大卡車把我們全家和我們的行李都裝了進去。我第一次坐在這樣的大卡車上，想象著城裏一定就像這大卡車一樣看了令人心裏無比激動。

可是不一會兒，大卡車來到了一凡和廣勝的家。他們一家的人和行李也上了大卡車。唉，我瞪了他們一眼，把頭扭向一邊，早先的興奮勁兒全沒了：“要是沒他們該多好啊”。

大卡車在下午的什麽時候到了奶奶說是城裏的地方。

車在一排大平房前停住。雖然我們在紅星農場住的也是平房，可是這裏的紅磚大平房看起來結實多了也寬大多了。劉阿姨領了鑰匙去了頂頭的一戶，媽領到的剛好是末尾的一戶。中間還隔著幾戶人家。

一幫孩子們看到有新的人搬來都圍過來看新奇。

媽和奶奶開始把堆在地上的行李往房子裏麵拖。

突然地那些圍觀的孩子們呼啦啦地往一個地方全跑光了.

我好奇地張望他們的去向，就聽到越來越清晰的女人的嘶吼聲和女孩淒厲的哭聲。我對這種哭聲特別地敏感，神經不由自主地繃緊了。

奶奶放下正在解套的行李說：“秀兒媽，快放下咱去瞧瞧”.

我們順著哭聲找過來。隻見一個女人正抵死地把一個男人頂在牆上並在他身上又抓又撓又哭又吼：“你這個破鞋，你勾引破鞋，老娘跟你拚了”。

一個女孩垂著雙手閉著雙眼在人群邊淒然地哭著。她的臉上是洶湧的鼻涕眼淚，可她全然不顧。

有幾個大人正在試圖拉扯開兩個廝打在一起的人。

奶奶見狀立刻加入了大人們的行列去勸架。媽則走到女孩身邊去安撫她。

過了一會兒，女孩就跟著媽離開人群朝我們的新家走去。媽像變戲法似的很快地就把女孩的臉弄幹淨，還原了她的本來麵目。

媽招呼我們幾個：“快來瞧瞧呦，多俊的小妮子”。

聽到媽誇獎別的女孩俊，長秀噘起了嘴，站著沒動。

我和長幼湊了過去。隻見這女孩眼珠黑亮，眼睫毛又密又長，忽閃忽閃的眼睛像是會說話。

媽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麗華”。

媽說：“以後你就到我家來玩吧，我家都是丫頭”。

長幼嫩嫩的聲音說：“那我就叫你麗華姐吧”。長幼的本事是能立刻分辨出誰大誰小，該有的長幼有序的稱謂一點兒也不含糊。

女孩羞澀地笑了。她笑的時候露出一隻潔白的小虎牙，臉上還有兩個深酒窩。真美。

長秀一貫是跟媽走一條路線的，媽對我不好，長秀也不會對我好到哪裏去。以我的處境，我對她一點兒也沒轍。這下因為這個女孩而讓長秀妒忌地生氣了，我感到一絲高興。因此我對麗華一下子就有了好感。

媽把麗華帶到了我們家，就因為這一件事，我一輩子都不能老記得媽對我的不好。是媽的包容心和熱心腸，讓我得到了可以終身品味的美好友誼。這友誼甚至超越了親姐妹情，這友誼照亮了我苦澀灰暗的少年時代，它是我不可或缺的精神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