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兒（１０）BY 元宵

廖影明白，這次艾瑞克是拿出了生意人的全部精明，事無巨細地盤算好了。他心裏一直都知道她並不愛他，生這個孩子，雙方的動機都心照不宣，她呆在中國不肯回美國，擺明了不願跟他好好過，連湊合都不願意。他大概知道跟她爭孩子恐怕爭不過，那就更不能再人財兩失------其實是三失：老婆、孩子、財產。如果廖影真是為孩子的利益著想，那就該帶著孩子回美國，至少一家人可以將就著過下去，或者她真自私到底，為了自己的自由生活願意把孩子留給他也行。其實兩個人在電話裏，從頭到尾誰都沒有提到財產分割的話，隻是在提孩子跟誰的問題，但是兩個人都清楚，每一句話本質都是在說錢的事。第一次通話沒有結果，事情又這麽拖了下來，廖影也知道拖是沒有實質意義的，艾瑞克顯然是抓住了她的心理，知道她是想盡早擺脫他而又不想承擔道義的壓力，她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得犧牲經濟的利益，哪能什麽好處都占著，好像倒成了他的錯。他先開口提離婚並不是他真的想離，完全是不得已，不想這麽不明不白下去，他麵子上也掛不住，都知道他老婆帶著孩子躲著他似的。艾瑞克拿出了以不變應萬變的姿態，就算廖影拿孩子做砝碼打上法院也要分他的財產，至少她也得先帶孩子回到美國，她就得把國內的工作先放下全力以赴跟他打官司。然而，隻要人回來了，事情總好轉圜，到時候再想其它的方案。總之他知道，對廖影來說這個險要不要冒，真得好好計算一下才行。然而廖影眼下正在熱烈的戀愛中，她既不願回到美國，也不願意把孩子交給艾瑞克，她隻是想讓艾瑞克負上點經濟的責任，畢竟孩子是他親生的。可是他似乎是鐵了心，把賬算得很清楚：她和他生了一個孩子不假，但他也給了她美國身份，現在邏輯很簡單，他其實給了她三個選擇：要麽廖影帶著孩子回美國不離婚，要麽廖影帶著孩子離婚不能分他的財產，要麽廖影帶著孩子回美國跟他打官司爭財產，但最後這條是個長時間的過程，她就不得不放棄國內的一切。事情拖了三個月，最終還是廖影妥協了，女兒跟她，她沒從艾瑞克那裏分走一分錢。她這麽選擇，除了實際的因素，還有一點點良心的過不去，畢竟她現在愛著別的男人，她拿著艾瑞克給她的美國身份，她從時間和空間上剝奪了艾瑞克跟女兒的天倫之樂，如今再要她以孩子為理由去分掉他一半的家產，這個良心的跨越畢竟有些難。她雖然氣艾瑞克一毛不拔，說到底也還是她更對不住他一些，更重要的一點當然還是她想快刀斬亂麻，盡早擺脫她和艾瑞克的牽扯。艾瑞克既然先開口了，不如抓住這個機會，誰知道拖下去他會不會又改了主意？一分錢也沒拿他的，她和他斷絕得就更徹底，以後他也沒什麽強硬的理由探視孩子以致跟她的生活糾纏不清。當然，所有這些都是她自己說服自己妥協的理由，最本質的當然還是她知道隻要她不回到美國，就很難從他那裏摳出錢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也耗不起。 5在這三個月裏，廖影和薛明終於還是走到了一起，這也是廖影不願意再跟艾瑞克糾纏下去的一個促動力。廖影離婚的手續完全是悄悄進行的，她一直給外界一個夫妻恩愛的造型，如今要離婚，實在無法自圓其說，隻能瞞住所有的人。離婚的事廖影這時也沒有告訴薛明，這時告訴他隻怕會給他壓力，好像是她逼他也離婚似的。她很明白在自己離婚的事情上，她和薛明的感情隻是起到了一個加快的作用，但並非本質作用。她從跟艾瑞克結婚的那一刻開始，就打好了將來離婚的主意，是早晚的事，她不過是在等艾瑞克主動提出而已，這跟薛明的出現並無本質聯係。艾瑞克竟真的一分錢也不給女兒，這讓廖影對他從怨恨變成了痛恨，他們這些沒文化的底層移民家庭還是有重男輕女的觀念，所以一家人都對爭奪女兒的撫養權不怎麽上心，要是個兒子可能就不一樣了。不過在這一段時期裏，好在有她跟薛明的感情急劇加速，淹沒了她的負麵情緒，在熱戀中的人，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發揮自己怨恨的情感。這一段日子，廖影整個人都是燃燒的，她的身體都能告訴自己她有多愛薛明，兩個人就連手碰到一起都會糾纏著不願分開，廖影頭一回體會到人的身體對於情愛的奇妙反應，原來連頭發這麽沒感覺的部分也會有欲望。被熱烈的情愛籠罩，世界都變得朦朦朧朧的美，她的一舉一動都帶著夢的姿態，她覺得自己可以一直這樣燃燒下去，直到生命盡頭。廖影覺得自己把以往的所欠都找補回來了，跟薛明的這場戀愛實在是不枉此生的感覺。薛明跟她走到一起，付出的實際代價要遠遠超過她，不管是經濟上還是心理上。他因為對廖影的感情從一開始就認了真，內心經過幾番驚天動地的起伏，這一切都瞞不過他妻子的直覺。起初妻子也用查他的手機通話短信、話裏話外敲打他的手段進行求證，後來反反複複地回合多了，他索性也就不再否認，幹脆一舉坦白。妻子眼見著他從心神不寧、閃爍其詞到現在坦誠以對，反而愣了，一時倒也不知該如何應對。看起來自己的丈夫對另外的那個女人愛得不輕，這還真不是一句話就能拉他回頭的事。她以前是跟他說過，一旦發現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會二話不說馬上離婚，但真到了這個地步，她發現下這個決心難度很大，主要是考慮孩子。她的丈夫愛上了別的女人，這對她無疑是個沉重的傷害，可是一時間她倒也並沒有想過離婚，隻好走一步看一步。她也知道在這個時候硬去爭取或者鬧個天翻地覆都不是明智的做法，最重要的是不能傷害孩子，她願意暫時忍下這口氣。家裏冷戰的氣氛讓他呆不下去了，他帶著自己的隨身物品搬到了廖影的住處。他的妻子這時也 寧可眼不見心靜，省得每天看著自己的丈夫因著責任義務回到家來，心裏和身體上全帶著另外的女人。他搬出去住，兩人有個不必說出口的共識，那就是不要讓孩子覺察什麽不妥，她隻對孩子說爸爸工作忙，需要經常加班，為了方便住在離辦公室更近的地方，他每星期回去兩次探望兒子。他為了愛情選擇了淨身出戶，房子、全部的存款都留給了妻子。因為對弱妻幼子的強烈愧疚，他每月發了工資也還繼續把大部分帶給妻子，他自己隻留下一少部分。而妻子因為對他背棄家庭的憤恨，也絕不主動說不用給這麽多，再說，兩人畢竟沒離婚，她和兒子花這個錢也心安理得。他離開家畢竟不是她的錯，他愛上了別的女人，她倒想看看他和那個女人這對愛得天翻地覆的人，究竟能把感情超越物質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