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謅07

糊塗度日,盲目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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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人--中學好友暉

(2010-06-30 11:45:25) 下一個
暉與我同學近五年,因為倆人父母不在同一單位,初中三年各自有獨立的朋友圈。記得那時她每天與另外兩個女孩兒結伴上下學,三個人個子都中等偏低,而暉又是其中最不起眼兒的一個:短短的剪發毫無特點,圓圓的膚色偏暗的小臉,眼睛倒很大,也是圓圓的,穿的亦像她的長相一樣普通,尤其襯著她的嬌巧時髦的朋友,越發顯得土氣,印象中她竟有些巴結著她們,毫無主見的樣子。三人同出同進勢不與人相融的勁兒很有些讓我反感,也就從不曾與她們接近過。經常看見她們湊在一起小聲嘀嘀咕咕些什麽,覺得她們鬼鬼祟祟的,真不討人喜歡。現在想,站在人家的立場,我這個老師眼裏的“小紅人兒”,恐怕也是自以為是傲慢無理之徒,也挺討厭!
 
不知從何時起,這個三人幫自行解散了。高一重新分班暉坐到我的前麵,是離黑板最遠的兩排座位,我們都已成了班上最高的幾個女孩兒之一,而她的舊友個頭依然如初。三人的距離終因身體個性的發育大得無可救藥了,我也自然地開始與我的“鄰居”講話。也許因為過去不了解,在我眼裏,這時的暉與從前判若倆人,我至今也不知這改變的動因是什麽。我忽然發現她的思維自由開放,而這恐怕與她無拘無束的生活密切相關:她告訴我每年暑假她都出外旅遊,她的這對知識分子父母跟別人不太一樣,他們從不認為十幾歲的孩子全部的生活隻是讀書,因而從沒有在考學的壓力下強迫子女整天坐在桌前,他們認為孩子應該玩兒,去大自然中,在娛樂中增長見識,所以非常鼓勵自己的孩子走出校園。暉曾給過我一張黑白照片:她穿著遊泳衣側身站在大海邊的岩石上,皮膚曬得黝黑健康,最顯眼的是她那雙修長的胳膊和腿。這時她已有1.68米,是一個極其健康,開始蓬勃發育的青春少女。她說那是初三畢業去沈陽拍的。她祖籍遼寧,有很多表兄妹在那兒,那年的整個夏天就跟他們泡在海邊。直到出國我都沒見過大海,而十五歲的暉已在戲海了!真是讓我羨慕不已。
 
初中的她不僅個子一般,成績也平平。好像一夜間老師開始注意到她,尤其是化學老師,這個全校最好的但對愚鈍極其刻薄的老師對暉寵愛有加,而她對化學駕輕就熟,一點就通,也真是不負他的期望。另外她好像生就立體感極強,做立體幾何題靈氣十足,可能因此,她最終選擇了建築。高中一年後,我換了一所學校,高中因此也多讀了一年,她早我畢業進大學讀建築。到我一年後去了北京,我們開始通信聯絡。她的信總是與眾不同:不僅字體瀟灑漂亮得如一個個精致的小藝術品,而且每回都要精心設計封麵,從不雷同,那些信封竟可作畫看了。這在她也許一揮而就,信手拈來,我自是覺得神奇,不能不由衷欽佩她的想象力。
 
大學放假回家再見到暉,她又與中學時不同,渾身上下透著自信從容,初中那個跟在別人身後的影子徹底消失了。她的穿著自然大方,又在隨意中透著考究,猛一看不覺得怎麽,仔細瞧卻見著她的用心,那上下顏色款式的搭配絕非隨手比劃一下的結果,走在西安仍舊保守土冒的大街上,自是超群不俗,卻又絕不紮眼。我不知道這個出生成長在此地又在這兒讀書的女孩兒如何裏裏外外地超越了它,也許正像她媽媽不無驕傲地轉述的老師的評論:暉很有潛力,將來絕對有出息。在她十七八歲時暉好像從沉睡中醒來,發現了自己並急不可耐地發掘起來。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她的一個同班同學,他對我說暉是他們全班男生心中的lover。她還是一頭剪發,配著圓圓的偏暗的臉,並未變成美女。她的魅力不在長相。在我看,她身上有著多數女孩兒不具備的東西:自然大方活躍。她有充沛的精力與男孩兒爬山越野,毫不嬌弱,因為仍未通男女之情,所以不知如何做作扭捏。與她相處,令男生自在暢快,而且她很聰明有主見。有一個男孩兒暗戀了她四年她都沒知覺,臨畢業喝了些酒他終於壯膽說了出來,她驚訝地瞪著他看。分配回四川後他仍堅持不懈。暉說過他很多好話,可似乎並不確定自己對他的感情。後來回國,我才知道她終於嫁了他。六年的等待讓他失去了耐心,他從四川給暉打電話,說如果三天不給他回話,他就去上海找她的一個女友,那個女孩兒一直喜歡他。兩天後暉決定跟他結婚,婚禮上她穿一件古式大紅小襖。坐在她的小房間聽著她邊裁衣服邊敘述這個過程,我聽不出她那時到底想了些什麽。很長時間他們兩地分居,好像她非但不介意,甚至喜歡有家又有空間的生活。後來我知道她在做著衣服不無些許遺憾和寂寞地講述時已經懷孕,那時她二十六歲。我不覺得她的愛情熱烈,甚至不認為她真的愛過。對意外地懷孕,她不驚喜,也不沮喪,順理成章地從小女孩兒變成母親。那次臨回美國時她送了我一件自己手縫的小背心,用的是印著大紅牡丹和鳳凰的最’土’的被麵棉布;很快,它就成了流行的材質,被很多明星做成時髦的款式,正是大俗到極至就是大雅了,從國內帶的衣服早就淘汰盡了,但始終留著它,為了一針針縫進的友誼.暉在服裝上的品位沒得說.

 畢業兩年時她有機會來北京實習,我剛剛讀研究生,她就在我那兒住了幾天。白天在校園裏轉,看到漂亮的景色,她大大方方地扔一塊兒方墊,坐在上麵就開畫,根本無視盯滿了全身的奇怪的目光。臨走她送了我一幅,是我們係所在的院子,她選了一棵蒼勁的銀杏,還獨具匠心地把自己的名字簽在樹根的地方,似不經意,象一片掉落的黃葉,讓我對她構思的巧妙深為佩服.看我喜歡她買的方格坐墊,她就大大方方地留給了我。
 
直覺告訴我暉跟我的一個朋友一定很聊得來,就請她去他那兒坐坐,心裏也是帶著點兒向他炫耀暉的虛榮心的,果然他們一見麵就談得十分投機,落落大方的暉無保留地對他的房間布置發表意見。我再去那兒,那房間已完全按她的意圖重新安排了,讓我立刻感覺他對暉極有好感:平時他可是一誰也不服的主;暉對我說他就是她印象裏的北大人,口氣中有些隱約的欣賞,又讓我確認她對他也非常認同.可在二十三歲的年紀,我沒有意識要當個媒婆去促進兩人的關係,隻想著讓他們順其自然,結果為此後悔了好幾年.我相信他們會是一對互相激發靈感活得充滿生機的戀人。巧得是倆人同是AB血型。她從他身上感覺到的某些微妙的東西,正是她後來的丈夫所缺的,恐怕也是他沒有喚起她的激情的原因,那東西也許是默契,也許是對生活的瀟灑。她設計掙到一筆錢,換了四千多美元,很想有機會自費去巴黎,感受一下歐洲的藝術風格。丈夫覺得這錢花得不值,沒有成行,她好像很失望。如果是單身,她早就走了。以我的了解,那個北大的男孩兒一定會支持她。
  
生了女兒,她寄來照片,小家夥蹣跚走著,她彎腰拉著她的手,衝鏡頭開心地笑,露著兩個深深的酒渦。她仍然那麽年輕,有著一雙修長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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