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
"刑天舞幹戚,猛士固常在";"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真的猛士,敢於直視淋漓的鮮血"。淩晨四點半,當我終於讀完電腦中袁紅冰長篇自傳體小說《文殤》最後一行文字時,我的頭腦中湧出了上麵的幾行中華自古至今的有關英雄的名句。我坐在電腦前,不作任何理性的思考,隻任由意識之流自由地流出大腦的回溝,又複流向不知何處是終點的地方:
這是一部偉大的小說,一部感人的小說,一部能夠抓住人的眼球與人的思維與心靈的小說。
一個在人生之路上不斷地探求真理、正義的人;一個自少年時代起即已確立卓爾不凡的反抗野蠻專製體製的理念並一直為此理念之實行而猛力奮鬥的人;一個痛苦地以血書寫以生命的全部之力投入偉大不朽的文學創作事業的中國文人;一個特立獨行、行為剛正而又不乏人生機警機智的思想者兼行動者,一個堪稱偉大的現代"野蠻人" —那個本質上文明卻在外觀上呈現出某些野蠻征象的思想與性格均極為複雜的現代中國人。
這部七十餘萬字的巨著留給我的印象是深刻的,甚至是永難忘懷的。我沒有發現中國當代文學中有這樣思想超卓情感豐沛藝術精湛的小說作品,她是獨特的,是一座業已形成的高大蒼翠的山峰,在複興中的中國文學之中在中國文學史上直至在世界文學史上,她都將是一部彩光閃耀作用持久魅力感人的偉大作品。這部書讓我想起《離騷》,想起《史記》,想起太白詩篇,想起荷馬史詩,想起《神曲》,想起莎士比亞,想起歌德《浮士德》,想起羅曼羅蘭的《約翰克裏斯多夫》 —那是貝多芬隱藏於其內的偉大小說,這部書還讓我想起其它許許多多中國及世界範圍內的偉大的文學名著,我認為她就是屬於那一範疇的偉大珍貴的書籍。我感到欣慰的是這樣的一部書是出於一個中國人之手,書的作者依據這部書及他的其它幾部小說傑作所取得的真正登峰造極的文學成就參與拯救了奄奄一息的當代中國文學,在中國漫長的文學史上書寫下新的榮耀。
這本小說的篇幅是巨大的,但讀來卻不令人厭倦。我以年輕時代讀懸念偵探與武俠小說時那樣的入迷情態讀著這部小說。為什麽呢?我想這主要是由於小說傑出的思想與卓越的敘事手段在起著作用。小說向讀者提供了巨量令人感興趣的信息,這些信息包括人物命運 —小說中有許多的人物,這些信息還包括政治、哲學思考,包括中國民主運動的實況錄象,比如小說中關於六四的描述與作者在專製監獄之中的觀感,這些信息還包括自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始至今的中國社會的一些生活場景與事件,等等。偉大的小說是百科全書,至少是包羅萬象的世界。
小說的主人公即作者自已,但是小說卻一反常規地沒有采用第一人稱的敘事手法,而是用了第三人稱敘事手法,這是十分獨特罕見的,至少我沒有讀到過這樣的作品。一般傳記小說中的"我"成了一個他者"袁紅冰"。作者將他自已視為一個外在的觀察對象加以描述,而且,看來他是成功了。由是,作者在作品中更多地訴諸於他自外向內的描述、闡發,而不是自內向外的主觀抒情、議論。這種將自已作為小說主人公並加以敘述、描畫的小說寫法必須依賴於作者強大的觀察能力與自控能力,作者將自已的過去生活與實時態的自已分離開來,置於過去時態的社會場景中去描畫、刻寫、雕塑,要做到這一點沒有嚴格的理性、冷靜的頭腦是不行的,事實證明作者具有那樣的理性與頭腦。然後作者卻又不缺熾熱的情感,這是真正異乎尋常的事情。對此,我們隻能將之稱作為一種人類獨特的藝術現象。
這個人,這個有意味的野蠻人,多麽富有強大的吸引力嗬!首先,他是一個思想者,而且是一個具有強烈現代自由民主思想的思想者,就他思想的前瞻性與深湛性而言,無疑,他是我們時代偉大的思想先知。他在小說中說出的那些有關中國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方麵的所思所想是多麽有價值的遠見卓識。其次,實際上應是同時,他是一個行動者,他是一個將自已的思想帶出在外麵隨時準備將思想付諸實踐的鬥士。他從沒有將自已的思想關在書房裏,象康德一樣隻知道站在壯麗的星空下去發掘與慨歎真理。他很早就將自已定位為一個現代中國共產主義專製體製的反抗者,他事實上也一直將此角色灌注在他的全部生命活動中。他總在想著如何改變中國的專製體製,當然,這是對的,中國的專製體製是必須改變的,由此,他的思想與行動都具有了顯明的正義性質。他不是一個職業的政治家,他是一個政治活動家。熾烈的參政激情有時候會受到思想者、文化人常有的弱點限製,這些弱點包括因專注於思想與創作而忽略了行動。他所采取的一脈相承的政治舉動正表明他強烈的民主政治信念。雖然,在一個階段性的意義上,他是失敗了。在這本偉大的書寫出之前,他的所有的政治活動,除了在中國的民運史上留下了不俗的痕跡外,尚未能取得重大的成果,但是,這個野蠻人的奮鬥卻不無意義,並且,他將他的奮鬥他的苦難他的痛苦與快樂化成了詩 — 偉大的小說也是詩。
現實的社會價值成了更具深久影響力的精神價值,這是一個思想者、文化人的"命運" —幾乎天定的生活形態。
當他在流浪生活中與野狼搏擊時,他是野蠻的;當他在躁動的青春時代因為深刻的對專製社會的不滿情緒而將生命之力用於街頭看似無聊的械鬥時,他是野蠻的;當他身為一個學者卻在北大附近酒店裏尋釁滋事時,他是野蠻的;當他發起一次次與專製政權的搏擊行動時,他是野蠻的。
這個雷電之子,太陽之子,當代反抗中國共產主義專製體製的"撒旦",血管裏流淌著的純然是紅透的血液,這血液時常洶湧衝動,想要在大地的血管中翻騰起滾滾驚濤大浪。當他搏擊的血的浪濤不得不暫時止息下來時,那血的浪濤便在繆斯女神的引領下凝成美豔華麗的文學紅冰 ——這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的宿命。
(摘自:http://panwt.spaces.live.com/blog/cns!2B4EEFC9909B9691!144.ent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