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年紀大了去哪裏？

雖然和太太在家裏有時會提起這個說上兩句，可都是一帶而過，畢竟感覺和自己還很遠。即便有時感慨與自己最親近的父母日益年邁，自己頭上也漸見白發，也很少比較確實地想象會在那裏老去。前些日子工作的關係偶然有些機會讓我非常近距離地接觸到了一些美國人的家庭環境，看到了一些和老人有關的生活景象。

第一次直接想到這個是在一個養老院裏。去訪的老人在二樓，在一樓登記時並沒什麽特殊的感覺。等上了二樓，在走道上看到由護工推著的老人，個個滿頭銀發，有的還掛著氧氣，忽然讓我對同往的朋友說了一句： 以後我們老了是不是也是在這裏，象他們這樣？我們見的那位老人在床上躺著，帶著氧氣。老人看起來氣色很好，床頭有她看的書，床對麵有電視。談話中間她的先生給她打過一個電話，他還在上班。聽她說，她在紐約的弟弟晚上也會常和她通電話。老人很健談，也很善解人意，和我們交談的過程裏一直笑嗬嗬的。就這樣，我第一次養老院的印象裏留下的是她的笑容。

見到另一位老人的住處之前眼前是被龍卷風摧毀的山林。老人一個人住的房子隻有一層，正好在龍卷風的路徑上，出奇的是周圍的樹全沒了，但房子卻沒啥損傷。我問她龍卷風過時她在哪裏，她指著客廳背後的一個壁櫥說，就躲在那裏麵。龍卷風過時就像有列火車由遠而近開來，然後就象天塌地陷一樣的風聲夾著樹斷樹倒的聲音。等風過後，當她從亂樹堆裏完好無傷地爬出來時，鄰居們都象看著奇跡。打開陽台的門，她對我說，你看現在這陽台上我也不能去坐了，每天太陽直直地曬，熱的夠嗆。以前這裏可是綠色環繞，高樹成蔭。說話間老人拎出一個袋子，說這是她兒子自己種的西紅柿，非讓我拿回家吃。老人說兒子住在山坡下不遠處，女兒住在山坡上不遠處。聊完不久，女兒就來把老人接走了，說是下午有一個聚會。看得出，老人雖是獨居，但有孝順的兒女住得不遠，很幸福。

到了另一處，一位老人應了門鈴後，打開房門的第一句話是，“等我去把警報取消”。原來隻有她一人在家，看到有陌生人來就先報警後開門。幾句話過後，感到老人心情不是很好，屋子裏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熟悉以後，老人說她正準備把這房子賣掉。我好奇，問為什麽？她說原來她和丈夫住在新澤西，結交的朋友也都在那裏。後來丈夫患病，很想和自己的家人住近些，就搬到麻州來了。丈夫上個月去世了，這個房子裏留的都是他病重時的痛苦回憶。她不想一個人在這裏住著， 想搬回新澤西和其他的朋友住近些。言談之間得知老人曾是某大銀行的高管。老人看起來很有氣質，家裏也是收拾得幹淨整潔。邊聊邊把事情做完，等我們走時，老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希望她現在已經搬回新澤西了，可以在一個沒有消毒水味道的房子裏和朋友們一起過這個聖誕節。

再到一處獨立的住戶，開門的一位老人讓我吃了一驚。我看她一手拉開門，另一隻手還舉個瓶子，鼻子裏還插著氧氣，感覺就象在醫院裏看到從病床上下來的病人。開口對上話，老人還是很開朗的，盡管她就那麽拖著管子瓶子在屋裏走來走去。她的丈夫也在，好像也有些常要去醫院看的病。從屋裏的布置看，兩個人的日常活動似乎在廚房的桌子周圍，餐桌上滿是書和報紙。房子的地下室裏堆得滿滿當當的，說是有個兄弟的東西沒地方放，就暫時放在他們這裏。兩個人看起來精神都不錯，是相依相伴的兩口子好人。

還有一位老人我並未見到她本人。那是在她的女兒家裏，她的女兒坐在廚房的桌子旁看著報紙，女婿接待的我們。路過客廳，隻見裏麵擺著張床，周圍吊著護理的瓶子管 子，老人就在那裏住著，生活已經不能自理。不知道什麽原因，這個女兒願意將自己的母親留在家裏護理，而沒有送到養老院。兩口子屋裏和院子裏收拾的都很整齊，女婿象是個憨厚的好人。

說到這些又想起周圍鄰居裏幾家上了年紀的老人。有兩位老人，當初建房時就買了兩塊地，空了一塊沒蓋房。年紀大後讓兒子在另一塊地上蓋了棟房搬回來住，現在祖孫三代是鄰居，快快活活的住在一起。另一位老人是當需要人照料時，和兒子一起將房子裝修擴大，讓兒子一家搬回後有獨立的活動空間，也是祖孫三代很幸福地同住。其他不少的老人離開後是搬進養老院了。

我們年紀大了去哪裏？老有所依，老有所愛自然是人人向往的。也許我們就會象上麵的某位老人一樣，也許和他們都不一樣。和太太聊起時，總想著要是能有幾個好朋友約好，等退休了，一起搬到一處或依山傍水，或溫暖靠海的地方就好了。孩子常回來好，不常回來也好有朋友能常聚聚。說歸說，要緊的還是把現在的每天過好。

該過節了，想起這些來，也算是祝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或隻有一麵之交的老人們過節愉快吧。冬天是老人不好過的日子，願他們安康。

－－過客，2011.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