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牧的夢囈
清流從不爭，涓涓萬物洗
下一季的收藏？
過去的幾十年來，隨著越來越多由出版商和設計師委托拍攝的時尚照片在博物館、畫廊和藏家府邸獲得一席之地，商業攝影與藝術攝影之間的界限愈漸開放。
在時尚攝影的黃金年月（20世紀30至50年代）以此為生的攝影師受邀拍攝的照片正漸次成為珍貴藏品。事實上這一時代的主要人物（理查德·阿維頓[Richard Avedon]、赫爾穆特·紐頓 [Helmut Newton]以及仍然活躍的歐文·潘[Irving Penn]）受邀拍攝的照片中已在拍賣場賣到6位數。以紐頓的《她們來了》（Sie Kommen）（巴黎［裸體及著衣］，《時尚》工作室）為例，該作品描繪了一群模特身著時裝昂首闊步走來，旁邊是一幅同樣的照片，而同樣動作的同一群模特卻是裸體的。這幅照片在1981年法國《Vogue》雜誌上聲名大噪，在2008年12月的佳士得紐約拍賣會上該作品的一版以66.25萬美元的成交價再掀波瀾。這個價格是商業攝影作品在拍賣場上的最高紀錄。相比之下，如今該領域最受歡迎的從業者不顧其深遠的文化影響，而不斷競爭以尋找更加廣泛的市場。
比如尤爾根·泰勒（Juergen Teller），他引領了20世紀90年代的“粗俗美學”，如今創作不避瑕疵的快照風格的照片，與大多數時尚攝影師不同的是，他從不對照片進行潤飾。他是萊赫曼·茅平（Lehmann Maupin）畫廊的代理藝術家，在那裏他的一幅應邀拍攝的肖像照可賣到1至5萬美元。盡管他的作品被收藏，卻並不像人們對於一位有如此影響的人物所期待的那樣隨處可以買到。“他的作品確實不在拍賣場上出現，”畫廊負責人大衛·茅平（David Maupin）說。泰勒至今隻有5次拍賣記錄，每次都以低於1,000美元的價格成交，並且每次都是同一幅照片：《艾琳（Erin）》（巴黎，2004），此為泰勒為德國藝術雜誌《藝術文本（Texte zur Kunst）》拍攝的特稿，並洗印了100版的非同尋常的大數目。
當代時尚攝影並非後繼無人。看看聲名顯赫的美國攝影師斯蒂芬·克萊因（Steven Klein）2005年為《W》（被攝影評論家文思·阿萊提［Vince Aletti］譽為美國最激動人心的時尚雜誌）拍攝的60頁攝影作品，他拍攝的布拉德·皮特（當時剛與詹妮弗·安妮斯頓離婚）與安吉麗娜·朱莉以一對貌合神離的城郊夫婦的形象出現。這一係列作品使得克萊因的名字出現在此類媒體上時都享用粗體字的殊榮。其中一幅《安吉麗娜與布拉德，個案13號，作品10號（Angelina and Brad, Case Study #13, Image 10）》中，朱莉身著晚禮服露出厭倦的神色，而皮特身著20 世紀50年代風格的西裝。這幅照片最終在2007年5月佳士得倫敦拍賣會上以1.92萬英鎊（3.7882萬美元）成交。
若說市場對當代時尚攝影的欣賞過於遲緩，一些世界權威藝術機構對其的推廣與讚譽則遠為迅速。2004年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舉辦了該館首個時尚攝影展“1990年以來攝影中的精工細作（Fashioning Fiction in Photography since 1990）”。參展的那些引人注目的天才中有英國攝影師克雷格·麥克迪恩（Craig McDean），他靠為英國出版物《i-D》和《The Face》供稿起家；駐紐約的史蒂文·梅塞（Steven Meisel），《Vogue》雜誌的定期供稿人；泰勒；以及艾倫·馮·恩沃斯（Ellen von Unwerth），因其20世紀90年代以克勞迪婭·希弗（Claudia Schiffer）為模特為Guess Jeans拍攝的照片而成名。
而後，在2007年，倫敦國家肖像館（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舉辦了展覽“時尚的麵孔（Face of Fashion）”，集中展示了6位攝影師拍攝人像作品的特別手法：駐倫敦的莫特·阿拉斯和馬庫斯·皮戈特（Mert Alas and Marcus Piggott）二人組合；駐巴黎的攝影師保羅·羅弗斯（Paolo Roversi），20世紀70年代他通過拍攝《Marie Claire》而開始其時尚攝影生涯；生於那不勒斯的紐約人馬力歐·索蘭提（Mario Sorrenti），他於1993年為CK迷情香水拍攝的照片使當時的模特凱特·莫斯(Kate Moss)一舉成名；以及柯琳·黛（Corinne Day），她在《The Face》1990年某期上刊登了以 Moss為模特的處女作。由此，該館委托黛拍攝一幅與該展覽同時的莫斯肖像作為其永久收藏。由此產生的9幅快照捕捉了模特與黛交談時種種自然的表情（見本期封麵）。
而1月在紐約國際攝影中心（ICP），“時尚之年”——ICP的卡羅·斯奎爾斯（Carol Squiers）和客座策展人阿萊提策劃的六個係列展盛大開幕。在近期展出，將持續至3月3日的4個展覽中，有愛德華·斯泰肯（Edward Steichen）1923年至1937年任《Vogue》和《Vanity Fair》首席攝影師期間的商業攝影作品個展，以及“怪異之美：當今時尚攝影（Weird Beauty: Fashion Photography Now）”，其中包括當代攝影中的大腕克萊因、20世紀80年代受《i-D》青睞的尼克·奈特（Nick Knight）、梅塞、羅弗斯、挪威的索威·桑德波（Sølve Sundsbø）、泰勒，以及近年來為Abercrombie & Fitch霧朦朦的廣告欄和宣傳冊提供圖片的布魯斯·韋伯（Bruce Weber）這幾位攝影師的樣片和放大裝框的攝影作品，在5月15日，“阿維頓時尚：攝影1944-2000（Avedon Fashion: Photographs, 1944-2000）”將成為該館的王牌展覽。
近期，在米蘭，由時尚設計師多米尼克·多爾奇（Domenico Dolce）和斯特凡諾·加巴納（Stefano Gabbana）承接、建築師讓·努維爾（Jean Nouvel）任藝術總監的展覽“時尚中的至美（Extreme Beauty in Vogue）”於3月4日在拉吉奧尼宮（Palazzo della Ragione）開幕。展覽將持續至5月10日，將回顧《Vogue》雜誌上75年來由阿維頓、安妮·萊柏維茲（以《Vanity Fair 》拍攝人像而知名)、克萊因、潘等人的攝影作品。
當代時尚攝影作品同樣也出現在攝影博覽會上。12月在巴塞爾邁阿密藝術博覽會（Art Basel Miami Beach）期間舉辦的藝術攝影博覽會（Art Photo Expo）上，第二度展銷會“時尚攝影（In Fashion Photo）”中有35位時尚攝影師的250件作品登場，包括以其高度風格化的、具有頹廢的魅力的照片聞名的英國攝影師邁爾斯·阿德裏奇（Miles Aldridge）；以其為香奈兒這類客戶拍攝藝術和商業人像聞名的法國攝影師貝蒂娜·蘭斯（Bettina Rheims）；以及桑德波。據該展會組織者弗朗索瓦·特拉貝爾西（François Trabelsi）透露，這些作品的價格居於4,000至10萬美元之間。
然而，並不是許多經營者都有經營當代時尚作品的曆史。一些值得注意的例外包括紐約的斯泰裏·維斯畫廊（Staley-Wise Gallery）和倫敦的漢密爾頓畫廊（Hamiltons Gallery），這兩家畫廊主要展示舊照片。這種寥落的現象主要由於時尚圖片在藏家眼中隻因其曆史距離感而獲得價值，新的照片尚無阿維頓和潘那種經典作品的古色。同樣對市場起到限製作用的是商業攝影師通常每天拍照片獲得的報酬比他們通過經銷商賣一件作品獲得的報酬多。並且他們中的一些專攻紙媒體上印刷效果炫酷的圖片。比如梅塞，“全是為雜誌拍攝的作品，”阿萊提說，他指出梅塞幾乎所有的作品都是為意大利《Vogue》（由弗蘭卡·索珊尼（［Franca Sozzani］）任編輯，盧卡·斯托皮尼[Luca Stoppini] 任藝術總監）拍攝的，那本雜誌通常安排給他多達30頁的篇幅，並給予他許多美國出版物無法提供的創作的自由度。
商業攝影師當然同造型師、編輯和設計師一道工作，這種合作或許使一幅作品的原創版權問題更為複雜化。法定所有權問題在20世紀 70年代被簡化，斯泰裏·維斯畫廊的塔基·維斯（Taki Wise）表示，當時契約變更，版權歸攝影師所有。時尚攝影師為自己的作品創造市場時仍麵臨挑戰，包括確定洗印版數。維斯表示，藝術攝影師有時將其作品限定在3到5版。而很多時尚攝影師也準備這麽做。“他們希望被人當作藝術家，他們希望在畫廊界搶眼並被收藏，”阿萊提說。種種跡象表明如今時尚攝影師已經開始贏得此類尊重。
去年冬天，紐約庫克美術館（Cook Fine Arts）首次展出當代作品，包括阿德裏奇和另一位英國攝影師西門·艾米特（Simon Emmett）的作品，價格分別在5,000美元和4,500美元上下，與阿維頓等人的經典攝影作品一同展覽。“有些非凡的攝影作品恰恰是時尚攝影作品，”畫廊負責人斯考特·庫克（Scott Cook）說。“如果我們定期展示，人們會開始購買它們。”
生於康涅狄格州的大衛·拉卡貝爾（David LaChapelle）曾在斯泰裏·維斯畫廊和紐約的托尼·沙弗拉茲畫廊（Tony Shafrazi Gallery）辦展，展出其華麗性感的時尚攝影和非商業性攝影作品。2006年斯泰裏·維斯畫廊“意大利《Vogue》圖片展”中的作品完全是前一種類型。而沙弗拉茲畫廊去年秋天的展覽“天真預言（Auguries of Innocence）”中則包括關於政治和戰爭的三維裝置作品，比如《聖戰（Holy War）》（2008），一件在回收的紙板上激光打印的數碼作品，並配有音頻和視頻電子設備——一些明顯無法轉化為照片的內容。
克萊因在洛杉磯的高古軒畫廊（Gagosian Gallery）和紐約的迪奇計劃（Deitch Projects）展出了他的名流肖像商業攝影作品，包括為《W》拍攝的皮特和朱莉的照片。2006年在布魯克林的韋塞爾+奧康納美術館（Wessel + O’Connor Fine Art）的展覽包括一組他為《W》拍攝的時尚設計師湯姆·福特（Tom Ford）與一隊男女模特歡躍時的作品。
泰勒的作品展定期舉辦。他應邀“表現”威尼斯雙年展烏克蘭國家館，他打算將這個國家當作《W》時尚照的內容來表現，將人像、時尚圖像和紀實風格的影像混合在一起。他2008年2月在萊赫曼·茅平畫廊的展覽將展出《W》中作品的洗印和放大裝框的版本。他2006年在萊赫曼·茅平畫廊的展覽“紐倫堡（Nürnberg）”則完全來自其個人史。這一係列作品捕捉了這座泰勒幼年成長於斯、並且他自己的家庭也有一段四年多的時期生活於斯的城市的變化（有一幅表現了曾作納粹集會之用的現已朽壞的閱兵場）。“他對當代視覺文化是如此重要，” 茅平說。“他是一位觀察力超群並有著特殊的觀看事物方法的藝術家。”
對如今的一代人而言，時尚攝影師中兩個更為明顯的美學源泉是紐頓的作品和於1991年逝世的法國攝影師蓋·伯丁（Guy Bourdin）好玩而另類的作品。伯丁對賣作品沒什麽興趣，所以他的市場中充斥著他去世後洗印的作品。他的拍賣紀錄是2008年5月在倫敦菲利浦斯拍賣行（Phillips, de Pury & Company），他於1978年為鞋商查爾斯·卓丹（Charles Jourdan）拍攝的作品係列中的一幅（表現的是一名穿高跟鞋的女子，腰部以下的部分橫陳於沙發背上）以8,750英鎊（1.7254萬美元）成交。
盡管阿維頓和潘那種優美而典雅的作品如今已較少具備風格上的影響力，然而這兩者仍作為市場上的主流先鋒而贏得讚譽。阿維頓 1945至1965年任職，《Harper’s Bazaar》的攝影師，在那裏他深受傳奇藝術總監阿萊克希·鮑多維奇（Alexey Brodovitch）器重。他通過展示其模特的動態（跳下路緣石或在台階上旋轉）改變了拍攝時尚的方式。阿維頓時尚作品的天價出現在2007年4月的佳士得拍賣會，一組11幅的作品《時尚（Fashion）》以24萬美元成交，遠遠超過其5萬美元的估價，而其最高拍賣紀錄是產生於2005 年的46.4萬美元，同樣是在佳士得紐約拍賣會，拍品是一組4幅的披頭士肖像。去年10月，蘇富比紐約拍賣會上，原刊於《Harper’s Bazaar》1955年9月刊的《多維瑪與大象（Dovima with Elephants）》（晚禮服由Dior提供，冬之馬戲團館（Le Cirque d’Hiver），巴黎，1955）以18萬美元成交。這幅照片太標誌性了，維斯說，“它已成為阿維頓的終極作品。”
要說潘的“終極”時尚攝影作品，該是他的《黑白〈時尚〉封麵（簡·帕特希特）（Black and White Vogue Cover (Jean Patchett)）》（1950）。通過幾何化和圖形化的衝擊力，這幅照片充分發揮了這種媒介創造抽象圖案的優勢。它確實曾使《Vogue》雜誌賣得更好，如今該作品的一些版本已經賣到了6位數：一幅該作品1976年的鉑鈀印像（platinum- palladium impression）在2008年4月佳士得紐約拍賣會上以48.1萬美元成交，成為藝術家第二高的拍賣成績，僅次於同一場拍賣會上其拍攝於1948年的非商業性人像攝影作品《庫斯科兒童（Cuzco Children）》52.9萬美元的成交價。
潘在20世紀40年代初期任職於《Vogue》，在藝術總監亞曆山大·李伯曼（Alexander Liberman）手下工作，如今仍持續為該雜誌拍照供稿。他創造了一種新風尚，將模特置於樸素的背景前，以突出時尚自身而非其周圍環境。紐約佩斯/麥克吉爾畫廊（Pace/MacGill Gallery）（該畫廊代理潘這位92歲高齡的藝術家的作品，價格在3至100萬美元之間）的彼得·麥克吉爾（Peter MacGill）表示，最熱銷的是幾件他的時尚攝影作品，如拍攝其妻子兼繆斯麗莎·芳薩格萊芙-潘（Lisa Fonssagrives-Penn）的《小醜裙（Harlequin Dress）》（1950），這件1983年的作品在2007年倫敦菲利浦斯拍賣上賣到20.4萬英鎊（40.6455美元）。“這家夥有份工作、並將它視之為一份工作是件好事，但拍這些照片也是他的樂趣，”麥克吉爾說。
或許正是這個準則使潘能夠在其畢生的作品中全然消除藝術與時尚的差別。“他的任何作品之間確實都沒有差別，”麥克吉爾說。“它們都非常受歡迎，隻取決於尋覓它們的人。”這無疑是無數當代時尚攝影師都願達到的效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