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滿天星的行攝遊記
人的一生應該這樣度過：當回首往事的時候，不會因為玩的地方不多而噢惱不已，不會因為記載的太少而悔恨終生。
一到夏威夷考愛島，我就知道來對了地方，天天下雨，時刻下雨，但總是一小會，雨過天晴，常常能見到彩虹，遠方火山峰棱角分明，近處草地上雞跑鳥唱。開始進行為期一周的掃海（攝影俚語：拍海景），起點是東北岸的Wailua，終點是西北角56號公路的盡頭Ke’e Beach，順著海岸線逆時針方向一天天地推進。5月的考愛島北海岸，向右看能見日出，向左看能見夕陽，朝夕的霞光絢爛，雲像豐富。對我來說掃海的樂趣不亞於轉山，但是掃海遠比轉山悠閑得多，找個離海近的民宿或者度假村住下，一早一晚到海邊拍照，白天打打鳥，挖掘當地美食，叢林中漫步，原野裏兜風，海裏泡泡，潛潛水，實在舒服，這就叫“度假型攝影遊”。
熔岩水池（Mokolea Point Tidal Pools）
考愛島東北角Kilauea燈塔附近有一個狹小的半島，旅遊指南對這個地方都一筆帶過，因此知道的人不多。半島始端是個廢棄的采石場，旁邊有河流通向大海，入海處一片沙灘，當地人隨口就叫采石場沙灘。我感興趣的不是沙灘，而是沙灘西麵的熔岩水池和瀉湖區。遠古時期火山噴發時，熔岩漿流入大海冷卻，形成千瘡百孔的熔岩石，修建燈塔的原因就是這一帶海域地形複雜凶險。
去熔岩瀉湖區有兩種走法，一種要淌水過河，另一種要徒步，徒步長短取決於開車能開到哪裏。我們決定下午去踩點，次日清早去拍日出。不願意淌水，選擇徒步，開車開到公路盡頭，前麵就是一條狹窄的土路了，當地人說要越野車才能進去，路況似乎還行，但覺得不踏實，要是裏麵路不好都沒法掉頭。這時停車場來了一輛老舊大箱車，司機隻身一人，是位70多歲的白發老太，似乎也在猶豫，她參加Geocaching的找寶活動，需要到采石場沙灘，我以為她的車是越野車，她說不是，租車公司硬推銷給她的，說是又便宜又安全。這時土路裏麵走出來一對年輕男女，穿著泳裝拖鞋，拿著沙灘毛巾，很閑散的樣子，他們說剛進去的一段路況還不錯，但到了“大房子”以後就坑坑窪窪，小車恐怕不行。老太一聽就開大車上了土路，她的車底盤高。老太精神給我們極大鼓舞，決定徒步進去。
在土路上走了一陣，看到了大房子，巨大無比，河景房，路邊看不到真麵目，穀歌地圖上顯示真是大。老太的車泊在大房子旁，人不在車上，大概找寶去了。過了大房子的路果然坑窪不平，真正難走的是從沙灘到熔岩灘的那一段，全是堆砌起來的石頭和水窪，要麽翻越石頭堆，要麽從龜背一樣的水窪區走，春季是低潮期，我們來的那天海潮又在最低位，走起來沒有危險。
環顧四周，熔岩峭壁高出海平麵許多，當海潮湧來，拍打熔岩石，濺起的水花在低角度的陽光下顯得千姿百態，海潮和光影的千變萬化對我有巨大的誘惑力，來了兩次，在熔岩灘拍海潮過足了癮。
扭頭看背麵，一道彩虹掛在天邊，遺憾的是，彩虹總是可遇不可求，前景是由不得你選擇的。
國王池（King’s Bath）和王後池（Queen's Bath）
國王浴池和王後浴池早先是土著皇族沐浴之處， 離Princeville度假村不遠，我們到達度假村入住，下午去踩點，去海邊的話先要走一段林中小徑，樹林茂密，遮天蔽日。剛剛下過一場大雨，步道泥濘不堪，又是下坡，走起來實在困難，一步一滑溜，步步驚心，才走幾步就用了好幾分鍾，決定放棄，隔天再來。一晚沒下雨，第二天整個白天又是大太陽，重返征程，步道好走多了，林子裏太陰涼，還是泥水爛路，用腳架支撐著，扯著旁邊的樹木根莖防止滑跤，路旁溝壑裏有兩個小瀑布，水淌上了步道，濕乎乎的。戰戰兢兢地走完步道，來到海岸邊，沒路了，滿目熔岩礁石陣，得手腳並用爬過去，蝸牛般的速度。
王後浴池是海岸邊的一池碧水，晶瑩清澈，靜謐得近乎神聖，但現在人們喜愛的並非王後浴池，而是旁邊由熔岩彎道形成的開口洞潭，即國王池，巨大的海潮通過彎道湧入，洞潭水位便驟然升高，然後劇烈下降，半圓形的深潭岩壁立刻掛滿一圈極速流下的水簾。如果海潮洶湧，場景會非常奇特。小年輕們爭先恐後地從崖壁上麵往洞潭下跳，以示勇敢，旁邊站著圍觀群眾。這實際上非常危險，一個巨浪打來，崖壁上的人會被狠狠地摔下深潭。巨浪經常突如其來，防不勝防，已經有好幾十人這樣喪命，包括一個新加坡來玩的華人。一個本地議員呼籲所有的旅遊資料不要提及這個景點。
我們去時大海異常平靜，十幾隻綠龜也在潭中遊來遊去，蛙泳姿勢，不時抬頭換氣，像一個個小人。崖壁上最高處幾個當地的漁人支起帳篷，準備在此過夜，他們在臨海的崖邊豎著好幾根魚竿，令人奇怪的是漁人們並不急於查看魚兒上鉤沒有。跟他們攀談才知道他們在下窩子，桶裏裝的魚都是誘餌，那些魚就有一、兩斤大，他們要捕的是大魚，名字我聽不懂，問有多大，漁人說100磅！
為了安全起見，我們爬到崖壁最高處支起三腳架，與漁人們為鄰。高高在上，一個方向可以看到王後池，一轉身又可以看到國王池，碧池的靜與洞潭的動形成鮮明的對比。在等待夕陽的時候，我們興致勃勃地觀賞年輕姑娘們“撲通”、“撲通”、的崖壁跳水。
夕陽西下時靜謐的王後浴池
看國王池洞潭的潮漲潮落也很有意思：外海潮水一來，洞潭水位就膨脹，有一個放大的作用，洞潭水麵誇張地一漲一落，酷似海洋在做深呼吸。不巧是低潮期，浪頭太小，形不成極速下落的洞中水簾。這就是那凶險的國王池，加黑鏡長爆後顯示出溫柔的一麵。
哈娜蕾海灣（Hanalei Bay）
考愛島北部有許多迷人的海灘，其中最大的一個是哈娜蕾灣，半圓形的巨大海灣，背景是典型的火山皺褶峰巒，灣裏浪潮平緩，一座棧橋通向海水深處。黎明前駕車去海灣，一路順利，到達目的地才5點多一點，天還很黑，海灘上有人露營，有不少皮卡，直接泊在沙灘上。營地前有篝火灰燼，一旁堆滿了啤酒瓶，可以想見昨夜的狂歡。天越來越亮，天色從醬紫變換成橙紅，開始發黃，山巒上空的魚鱗雲被鑲上了紅邊，山巔漸漸地被照亮，好光線下的清晨哈娜蕾灣展示了無窮魅力。
頭一天去國王池拍照穿的是徒步鞋，便於在熔岩崖壁爬上爬下。今天到哈娜蕾海灘，本應換成拖鞋的，這樣就不怕腳下潮水湧來，但是出發前習慣性地穿上了徒步鞋，拍海灘就悲劇了，潮水一來根本來不及退讓，一下子鞋子裏就進了海水和沙子，變得沉重不堪，鞋子反複進水後，鞋幫襯裏開始脫落，這鞋就廢了。腳架被海水浸泡後也有損傷，這些都是掃海的代價。
魯瑪亥海灘（Lumahai Beach）
海灣西部口子處是另一個長長的海灘，以一小段熔岩瀉湖開頭，從東向西延伸，洶湧的海浪在熔岩瀉湖裏翻滾，場景酷似巨型的漩渦浴缸（Jacuzzi）。頭天踩點走的步道及其難走，終點到達高處的熔岩平台，俯視海灣，但無路下到海灘去。我們在四周找來找去，終於發現了通向海灣的一條小徑，在密林中，很好走，但沒有標識。
5點多驅車前往魯瑪亥海灘，公路兩旁停滿了車，周六，又是長周末中間的一天，人多到爆，似乎根本找不到車位了，但是柳暗花明，剛開到密林就發現正對著步道口就有一個車位，趕快泊進去。入口是大水坑，位置比較窄，這就是為什麽能留到現在，大車進不去呀，我們玲瓏的小車剛好能繞過大坑擠進去。一到海灘就樂了：沙灘上大群野雞拉家帶口地也來度假。
早上踩好了機位，實地一看，浪大退路變得危險，隻能重新找機位。上到了熔岩平台的最高點，研究好退路，開始對著大浪拍片，白花花的浪頭一個接一個，發現浪花飛濺時對著陽光拍拉絲極有意思，不過是大逆光，十分難拍。海水將我腳下的大部分岩石澆濕了，很滑而且到處是水窪，陷阱一般，不敢走動了，死守原地直到天黑。
後來見到一個短視頻，有人記錄了魯瑪亥海灘的滔天巨浪，那個我曾經認為很安全的熔岩高台在巨浪麵前，渺小得如同一塊小石頭，瞬間就被巨浪吞沒，如果我站在高台上拍片遇到巨浪的話，肯定馬上被浪卷走，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最可怕的是：巨浪突如其來，而且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心有餘悸呀！
涵洞海灘（Tunnels Beach）
北岸繼續向西走，越過魯瑪亥海灘前行就到了涵洞海灘，它的近海有馬蹄形的珊瑚礁阻隔浪潮，宛如一道防波堤，水下珊瑚礁呈涵洞狀，由此得名。海水清澈，成群結隊的熱帶魚在珊瑚礁中遊來遊去，是著名的浮潛區，吸引了大批遊人。停車場一位難求，隻能將車泊得遠遠的，在海灘上行走一英裏過來。西北角的外海到了冬天便是衝浪勝地。電影《靈魂衝浪》根據一個真實的故事拍成，就發生在涵洞海灘的外海，當地13歲的衝浪少女被虎鯊咬掉一隻胳膊，成為殘疾，成人後並沒有放棄這項運動，成為獨一無二的獨臂衝浪者。我來了此地兩次，都是黎明，一次烏雲密布，一次紅霞滿天。
拍完了片本想在這裏浮潛看魚的，但是這兩天都有激流大潮的警告，風高浪大，水質渾濁，打消了這個念頭，改為順著海岸線漫步，走到Haena附近，看到一個漁人在海邊釣魚，挺悠閑的，沙地上插來3根魚竿，長線入海，他對著海麵發呆。回程時看見魚竿中有一條鈴聲大作，表示魚兒上鉤，漁人使勁全力收魚線，他拉不上來，一定是條大魚，旁邊的遊人幫忙給拽出水來，魚有十來斤，生猛極了，他說魚叫”Kahala”，通常是深海裏才有的魚。
要離開考愛島的當天早晨沒有出動，夜裏下過雨，清晨雨停了，窗外朝霞滿天，拿起相機出門在度假村的海邊拍燈塔，度假村花園裏空氣清新，綠葉鮮花上掛滿水珠，草地碧綠，絨毯一般，在上麵走腳底有彈性。這裏噴灌係統純天然，靠老天下雨，幾乎每天噴灌一次或者數次，考愛島北岸就降雨量而言是世界上最濕潤的地方，島民管理草地就是不停地割草，公路邊割草用的是大型鏟車，在其它地方這種鏟車是用來鏟石頭的。日出絢爛奪目，不經意一轉身，哇，度假村上方掛了一道彩虹！比任何一次都靚麗，終於拍到夏威夷全須全尾的彩虹了，這就是考愛島說“再見”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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