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滿天星的行攝遊記

人的一生應該這樣度過:當回首往事的時候,不會因為玩的地方不多而噢惱不已,不會因為記載的太少而悔恨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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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攝印尼爪哇島,追尋星雲火山碧湖

(2020-12-29 08:14:38) 下一個

7月初的一天開始了印尼爪哇島的行攝之旅,到泗水機場與小夥伴們匯合,地陪依普奴和司機來接機,他們負責我們的吃喝住行一切後勤。小夥伴們比我們年輕許多,對攝影的側重也跟我們不一樣,他們熱衷拍視頻、延時和飛無人機。當天我們一行6人在泗水鬧市區一家中餐酒樓吃晚餐,諾大的酒樓隻有我們一桌客人,成排的服務生圍著我們團團轉,舞台上一幫藝人唱歌助興,我們一邊吃一邊為酒樓的冷清生意操心,這一頓道道地地的中餐味道很不錯,花了百萬印尼盾,看賬單嚇一跳,其實換算成人民幣每人不到100,這是我們在整個行程中吃得最好的一頓,以後的餐食真真要命,酸辣加咖喱味對胃的殺傷力巨大,整天冒酸水,最想吃的東西就是蘇打餅幹。

印尼爪哇島有幾個世界之最:火山數量最多 - 有100多座火山,其中41座是活火山;人口密度最大 - 僅僅13萬多平方公裏的土地就擠進了1.65億多人,印尼人口60%以上都住在這裏。這兩者密切相關:火山灰鋪就的土地肥沃富含礦物質,加之光照強烈,雨水充足,物產極為豐富,吸引大量人口來此生息繁衍。印尼是世界上最大的穆斯林國家,各地區散布著很多清真寺,高高的宣禮塔上裝了許多高音喇叭,半夜三更開始傳來咿咿呀呀的悠悠長調,白天更是一天數次。地陪依普奴是個和善小夥,瘦的像根柴火棍,他是虔誠的穆斯林信徒,每天要禱告5次,天天如此。

我們主要目的地是兩個:布羅莫火山群和伊真火山群。在布羅莫山腳住下,到了日落時分拍火山,沒有好光線,天色黑壓壓的,布羅莫火山(Bromo)冒著濃煙,旁邊青色的死火山是巴托克(Batok),環繞這些火山群的是騰格爾沙海(Tengger Massif),黑暗中沙海裏有點點移動的燈火,那是越野車正在穿越沙海。

第二天淩晨3點乘越野車出發上山,旅店停車場擠滿了越野車,都是來接客人的。越野車從旅館下到沙海,開了一段路後上山,之字形的陡坡路。上山後有一段平路,似乎到了一個村莊,天漆黑,但村莊街上燈火通明,路上人群熙熙攘攘,不少婦女懷裏抱著小孩,他們是誰?肯定不是旅遊者,當地人嗎?為什麽起那麽早呢?他們似乎都朝著一個方向走,我們的車超越了這些人群,繼續前行,窄窄的山路旁已經停滿了越野車,我們3點動身已經晚了。此時道路堵塞隻能下車,依普奴帶領大家在黑暗中徒步往上爬。本來越野車是可以一直開到山頂觀景台的,但因為車太多,到了山頂便無法掉頭,我們隻能步行到山頂。黑暗中能夠看到火山群的輪廓,天際線上最高的是塞梅魯火山(Semeru),爪哇島最高峰。

天氣預報是大晴天,雖然沙海地麵被晨霧籠罩,抬頭仍然能望見漫天星鬥,專門挑旱季無月亮的日子來行攝,就是為了拍星空。遠處塞梅魯火山的山脊有一線星星點點的燈光,依普奴說那是攀爬火山徒步者的行跡,徒步登頂那座火山看日出也很熱門,爬上去需要4個多小時。

黎明之前開始起霧了,先是大霧淹沒了山腳下的村莊

然後淹沒了火山群,太陽出來了,透過雲霧射出紅光,景物有型有款,天氣有光有霧,我心目中完美的拍攝條件

可惜好景不長,光線最好的時候雲霧越來越大,遮擋了視線,我們決定撤了,下山去穿越沙海,爬火山口,山上山下兩重天,地麵陽光燦爛,天空中隻有一片雲,剛好把山上觀景台遮擋得嚴嚴實實。我們向布羅莫火山口進發,誰知這一路相當艱巨,沙海裏遊人眾多,馬匹來來往往,揚起巨大的塵土,太陽當頭,發出炙熱的光芒,路越來越窄,火山灰到處飄揚,令人踹不過氣來。布羅莫火山的錐形柱山峰幾乎寸草不生,灰黑色的塵土被風雨雕塑成奇異的皺褶波紋,酷似月球表麵。最後的一段路是陡峭的石台階,台階布滿了火山灰。

登頂就到了火山口的邊緣,中間是個深不可測的洞,冒著白煙,發出沉悶的隆隆聲。遊人如織,帶去祭奠的物品,爭相往洞裏扔,當然絕大多數物品都不可能被扔進洞裏,隻能撒落在洞緣,就有當地人去撿,小孩兒冒著生命危險在洞口壁緣上跑來跑去尋找錢幣和物品。傳說早年當地的習俗是用嬰兒當祭品,村裏有嬰兒的人家每年一次抽簽,抽中那家人就要把嬰兒獻出來,當作祭品扔到火山洞裏去。荷蘭殖民者統治印尼後,禁止了這一殘忍做法,但是無法改變祭拜火山的習俗,隻是改用牲畜當祭品。現代已經沒有正式的活物祭祀了,但人們包括遊客到訪火山口時還是有用小禮品獻祭的習慣。

布羅莫火山群是我們行攝的重中之重,安排了兩天上山,小夥伴們第一天因為大霧沒能放飛無人機,第二天上山是個好天,有望了,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放飛無人機非常有挑戰性,小夥伴之一有一絕活:他可以將無人機飛到他頭頂上穩住,然後用手接下來。另一個小夥伴無此絕技,首飛無人機落到沙海裏進了沙子,無法飛了不說,回去還要花銀子維修。

不一會兒這塊不大的空地來了許多人,大多都是當地人,這兩天是周末,當地人上山朝拜的很多,他們對著東方對著日出祈禱,這時明白了,原來當地人是上山不單單是來觀景的,他們有朝拜的目的,依普奴是信奉伊斯蘭教的教徒,每天祈禱5次,不吃中飯,靠冪想(meditation)解決,他說通過冪想他覺得很舒服,不感覺到餓。

前麵的景色逐漸清晰起來,這是一個直徑超過16公裏的巨型火山口,洪荒時期騰格爾火山噴發後留下的坑洞,坑裏是沙海。

沙海裏麵凸起5座尖錐狀火山,形成布羅莫火山群,近處很對稱的錐形巴托克火山是座死火山,其它4座是活火山,布羅莫最為活躍,冒著白煙。背景中遠處麵是高高的塞梅魯火山,位於沙海之外,也是座活火山,沒有布羅莫活躍,不時地冒個煙圈。 

這裏地處赤道附近,清晨的黃金時段特別短暫,最好的光線轉瞬即逝,持續不過二十分鍾左右,布羅莫火山特寫,可惜火山口煙雲不夠大。

找個怪樹叢當前景,從後麵窺視布羅莫,整個場麵有一種遠古的韻味。

據說這個地方吉普車數量大概是400-500輛,每輛車可以坐4-5名乘客,所以每天清晨有超過1600名遊客前往山上觀景台,這還不算徒步登山的人,可見山頂有多擁擠了,太陽升起後,人們才陸陸續續地散去。最出乎我意料的是爬火山觀日出的人絕大部分是當地人,每天如此,開始時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後來得知,爪哇島擁有世界上最多最活躍的火山,地震頻率最高,一旦爆發總是帶來災難,人們在火山和地震隨時爆發的巨大陰影下討生活,然而卻泰然處之,每天能平安無事地度過就值得慶幸,千百年來養成一種淡定的心態,隻要火山的活躍程度可以接受,大大小小的爬山隊伍便出動了,在火山口迎接黎明,祭祀,祈禱成為了一種生活方式。

我們離開後兩周時間,布羅莫火山有一次劇烈噴發,落下的岩石塊像炸彈一樣將通向火山口的階梯損毀,山腳下我們曾經住過的村莊被火山灰席卷。人類在大自然發威的時候不堪一擊,生活得繼續下去,為求得心靈上的安慰,似乎隻能祈禱,隻能沉思冪想,換做我們,會怎樣做呢?

攀爬伊真火山口(Kawah Ijen)會更艱巨,所以我們下榻比較遠的外南夢,那裏酒店多條件非常好,與巴厘島隔海相望。修整了一天後,夜裏12點乘車前往伊真山腳下的大本營,與登山向導會麵(此國家公園規定必須雇登山向導),依普奴拿來幾根結實的木根,給我們當作登山杖,我們的登山杖在出發機場被沒收了,不讓帶上飛機,托運又來不及。伊真火山從山腳到火山口的山路大約5公裏,爬升大約600米,有相當難度,小夥伴們年輕體力好爬山不在話下,我們知難而退,雇當地人的手推車服務攀上大部分山路。

伊真火山湖寬約20公裏,有幾個之最:火山湖酸度最高,盛產高純度硫磺,並以“地獄藍焰”(Blue Fire)著稱於世。半夜上山的人流滾滾,到了火山口便分流成兩撥,大多數下到湖麵去看藍焰,另一撥沿著火山口邊緣繼續走到最高點去看日出。小夥伴們跟著登山向導去看藍焰,而我們對藍焰興趣不大,跟著依普奴去攀最高點。

夜幕低垂,星空燦爛,真是運氣爆棚啊,剛走到緣口的南部就看到銀河拱掛在火山湖上,南半球的銀河拱出現在北方天空,銀心在左邊,跟北半球的大不一樣。依普奴指著下麵說,那就是藍焰,山下的湖畔果真有些藍色光點,我吃不準是遊客的電筒光還是藍焰,停下來用長焦鏡頭拉近,是有些藍焰,說句不討好的話,像煤氣灶。遊客手電筒光汙染嚴重,藍焰不夠醒目,這就是為什麽登山要半夜出發的緣故,藍焰必須摸黑看,稍微有點天光藍焰就看不到了。然而,藍焰和遊人的手電光將地景照亮,是拍星空片的好機會,我停下開始拍銀河接片,不過此時已經是清晨4點多,晨曦出現後,銀河便看不清了,隻有一個很短的機會。

我們向日出點轉移,過程中遇到一顆張牙舞爪的樹,吸引了我們的目光,問依普奴日出觀景點還有多遠,他說還需要走二十多分鍾,我一聽便決定不去日出點,現在是光線最好的時候,就在此地拍吧。這時光線很柔和,伊真火山湖真是漂亮啊,天邊出現維納斯紅,湖中的綠鬆石色也顯露出來,硫磺礦的煙塵升騰在湖麵上,樹前麵就我一個人在拍。

然後依普奴帶我們往北方走,很快就日出了,隨著太陽的升高,對麵山巔被染紅,火山湖如畫如夢。

這個漂亮的場麵隻持續了很短時間,光線變得越來越硬,越來越白,赤道上的黃金時段稍縱即逝。路上又遇見一對枯樹,頗像一對舞者。

弘大的獨根枯枝探頭探腦俯瞰湖麵

依普奴早禱的時間到了,他找了個地方獨處。等他完事,我們開始往回走,經過最先拍樹的地方,哎呀不得了,眾人正在樹前爭先恐後擺pose拍照,這顆樹很熱門呀!人太多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有不少人甚至爬上樹幹凹造型,太作了,這樹要是給折騰斷了,大家沒得玩。我對自己當機立斷放棄日出點而獨享熱門樹攝點感到竊喜。

我好奇為什麽大家都是清晨攀火山,難道下午攀山看日落不行嗎?依普奴回答,傍晚往往天氣不好,雲層厚重,當局見天不好就要封路或者關閉公園。確實如此,清晨的火山是要安靜得多,火山口吞雲吐霧的量要少些,硫磺礦的作息時間也是半夜到第二天上午。

在通向藍焰的步道口子附近停留了一會,這裏跟上麵火山口的場景大不一樣,煙霧繚繞,不見天日,硫磺味道嗆鼻,到處傳來聲嘶力竭的咳嗽聲,硫磺礦在湖邊,成排的管道架在山壁上,液體硫磺被收集到桶裏,冷卻凝固後被礦工裝籃挑上來。這是世上最危險的工種之一,簡直就是拿命在搏,硫磺氣體劇毒,湖水的酸性極強,稍有不慎就會被燒傷燙傷。藍焰則是硫磺燃燒時發出的火焰,一旦燃燒後,硫磺就成了廢品,礦工中有一隻專門撲滅藍焰的消防隊,對遊客來說藍焰越大越歡喜,而對礦工來說,藍焰越大就意味著硫磺損失越大。

一個個硫磺礦工挑擔上來,一擔硫磺重百多兩百斤,小夥伴裏體型最彪悍的,曾經是首長保鏢的大個子試著擔了一下,憋足了氣,漲紅了臉,才勉勉強強站直了,根本邁不開步。硫磺礦的礦工幹著世上最危險最苦重的活,收入卻低得令人發指,而且大多數礦工幹不了多少年身體就垮了。礦工們對遊客的態度很友好,不少遊客從他們手裏買些硫磺小物件,跟他們合影給小費的,我沒合影隻是拍了他們也給小費,蜂擁而至的遊客給礦工的生活帶來一些改善也是好事。

我們告別爪哇島的方式也很特別:飛機離去時正逢日落,我們得以從空中欣賞被夕陽染紅的一座座火山。當飛機經過冒著煙的火山口時,頓時覺得飛機顛簸起來,幾分鍾後又平穩如初。在我們的孩提時代,“爪哇國”是遙不可及和不可思議地方的代名詞,而今到訪之後,仍然覺得它遙遠如在天邊,魔幻得像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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