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財如命，守身如玉？

愛財如命，守身如玉？

 

薑維平

 

大千世界，紛紜複雜，真是無奇不有，如果不是有黑龍江省電視台播放的一段監控錄像做證，誰會相信一個男人先是被強行接受賣淫，後是被彪悍女子搶劫，差一點丟了老命，我仔細看了該錄像新聞，感到震驚的同時，心中多有酸楚：什麽東西是少女犯罪的思想動機，什麽東西是老人拒絕性暴力的力量源泉，這一事件折射的是什麽樣的社會困局和人生百態，每一個身邊的人擔負著怎樣的社會責任？我想到了八個字：“愛財如命”與“守身如玉”。不過一般情況下，更多的新聞裏，這類狀況應當顛倒過來，男對女而不是相反，但這回還真的是女對男的暴力犯罪。

 

據《新晚報》消息，女子小萍夜晚路過某停車場打更室，強行要對打更的60歲老漢賣淫遭到拒絕。她將老人一頓暴打，搶走老漢身上的900元現金和一部手機後逃離。近日，道外區法院判決小萍犯搶劫罪，判決有期徒刑三年零兩個月。顯然，官方是從法治宣傳的角度去報道此事的，但嚴重的缺欠是，播音員沒有在視頻披露的同時，認真地告誡人們，假如遇到類似情況，應當怎樣做，首先，我對這個老人表示敬意，他真的是正人君子，已經做到了“守身如玉”，盡管他到了這把年紀，一切似乎都不再“如玉”。其次，坦率地講，他應當理性地處理這起突發事件，要講一點策略，不要愛財如命。

官媒是這樣描述她的犯罪動機的：21歲的小萍去年離開農村的家來哈市打工，她做過飯店服務員、幫人賣過服裝，但每月的收入並不多。她決定，隻要能賺到錢，幹什麽都行。聽人說做賣淫女來錢快，她打定主意做這個。3月18日晚，小萍飯後喝了點酒，獨自走在街上。走到道外某停車場時，她發現停車場打更室裏有一個老漢正在吃飯，她忽然有了想法。這些細節都說明，她屬於在社會底層掙紮的弱勢群體，與一般小女不同的是，她身強力壯，體重200多斤，性格有點野蠻而彪悍，但這些無法改變她陷入貧困的命運。她感到鬱悶而衝動，於是喝了點小酒。我熟悉那座城市，一喝想必是烈性白酒，它不僅能激發性欲，而且又能壯膽。不論男女皆是如此。

 

接下來的故事視頻裏展示得淋漓盡致：小萍推門而入直接對老漢說，“給我300元，我就和你睡覺”。見屋裏突然闖進一名陌生女子，老人嚇得呆住了，一開始沒聽清小萍說什麽。小萍借著酒勁脫下外衣，同時也伸手要為老人脫衣服。老人見小萍這架勢，揮舞雙手奮力拒絕。小萍將老人推倒，雙手捶打老人的胸口和大腿。老人邊推小萍邊問：“你要幹什麽？”麵對老人的拒絕，小萍惱羞成怒喊道，“不睡覺也行，你得把身上的錢都給我”。隨後，她把老人打得胸口淤青，還把老人兜裏的900元現金搶走，並拿走了老人的手機，然後逃出打更室。

 

由此可見，該女子與一般女人思維定勢一致，都認為隻有雌性主動，雄性沒有不應合的，充塞網絡媒體有關色狼的信息也是這樣灌輸的，實際上，在生活當中，男子由於種種原因，拒絕女子性要求的事例也大量存在。由這一奇案看，小萍先是強行賣淫，後是惱火翻臉，依仗身強力壯，對老人施暴，幾乎釀成一起命案，如果不是此間有陌生人忽然闖入，如果不是被強暴者做了一點妥協，可能這一件就變成更為嚴重的性質，因此，有必要轉換一個角度想一想，為了保住人最寶貴的生命，是否應當在一開始，老人就立即妥協：把錢全部給她，而不是糾纏如此之長的時間，冒如此之大的風險。要知道，該女子憑借體重和酒勁，再稍一用力就能活活地掐死老人，那樣接下來，這個世界就丟失了兩條生命，先是無辜的抗暴老人犧牲，後是犯罪的少女被抓到判死，不論誰死，都是人間悲劇。無疑地，他們的家庭親人都要承受無盡的痛苦。

 

而且，更為不解的是，這一案發，是被強暴的老人報的警，而不是此間進門的目擊者，或許那人也陷入荒唐的慣性思維空井：女子壓在男人身上，男人一定願意，假如沒有視頻，事後女子反咬一口，誣告老人強奸或色誘，這案子法院如何判決？可能黑龍江省又要增加一起冤案，又要多幾個訪民和截訪的官員。總之，鏡頭裏出現的三個人都是生活中芸芸眾生的代表，而實錄的故事則是當地生活的縮影。它讓我們看到了社會嚴重的兩極分化造成的法治亂像：如果施暴女是某一官員的小孩，會如此地下賤可憐嗎？如果年過花甲的更夫非常富有，會如此愛財如命？如果不是媒體的與論誤導，那個現場見證人能熟視無睹，不立即報警？

 

我是如此地熱愛那片熟悉的土地，所以才苦苦地思索這樣的問題：黑龍江的人，不論男女，大都喜歡喝酒，性格豪爽而仗義，我也在多年的交流裏身陷其中，受益無窮，進而為他們感到驕傲和自豪。而如今，我真的心情苦澀而沉重。是什麽東西使那個年輕的女子自甘墮落，難道家庭，社會周圍的人都沒有一點責任？假如整個社會風氣不是“一切向錢看”，“笑貧不笑娼”；假如她所生活的社區政府人員，千方百計地為她找一份比較好的工作，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假如她的父母，兄弟姊妹對她多一點關愛和鼓勵；假如她的男友多給她一些擁抱和性愛；假如她的老板，同事，閨蜜多給她一些關注，理解和奉勸；假如公檢法不僅僅是抓人判刑了事，而是用法律引導人們積極向善；等等，我相信這類奇聞就會減少，甚至逐步消失。因此，我請求讀者和觀眾，不論在國內還是海外，都不要把這一視頻僅僅當成笑談。實際上，那個施暴的小女在坐牢，每一個人的心都應當在被囚禁，顫栗。我為自己的軟弱，無能，而深感羞慚。

 

2014年9月17日於多倫多大學梅西學院。

香港《開放》雜誌10月號首發，轉發請注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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