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薑維平

1982年至2000年,作者先後任大連日報,新華社大連支社和香港文匯報記者,2000年12月至2006年,作者因揭露薄熙來貪腐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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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榮拉提琴,王建民的心弦斷了

(2014-06-26 04:28:08) 下一個
王榮拉提琴,王建民的心弦斷了
 
薑維平
 
“六四”25周年之前,國內風聲很緊,不僅一批比較活躍的民運人士,維權人士被拘捕和監禁,而且一些觀點溫和的言論人士或媒體記者編輯也遭到嚴厲打壓,尤其是像王建民這樣的站在中共改革派一邊,善意地持溫情細雨式諫言或在港創辦媒體的老板,也被深圳公安刑事拘留,雖然強加的罪名是“非法經營”,但依然是“因言獲罪”,這一切“六月飛雪”似的政治氣候驟變,好像顯示上任後高調赴深圳倡導改革的習近平,已在中南海極左派的裹挾下讓步與倒退,薄熙來事件後,中共並未找到政改的鎖鑰,更無意鏟除滋生貪官汙吏的土壤,社會進一步堵塞出氣口,把冤民的情緒逼向暴力的臨界點,國家處於激烈的動蕩之中。從這個意義上看,香港《新維月刊》與《臉譜》老板王建民的被拘,透露了中國變局的重大信息。
 
為解救冤民而相識
 
我與建民相識於上個世紀中期,他當時在張曉卿旗下的《亞洲周刊》工作,任駐中國特派員,給我總的印象是,他較之另外幾個特派員,行為相對低調而務實,建民撰寫大量的新聞報道,曾見識許多重大曆史事件,在世界政商各界都有很多朋友,但卻從未出版過專著,我曾問過他這個問題,他謙虛地搖頭傻笑,我至今還能憶及第一次見到他的音容笑貌,他真的屬於那種習慣於為他人做嫁衣裳而自己默默無聞的人。
 
我主動找他是基於一起冤案,黑龍江省維權律師張曉斌,為老百姓辯護,而得罪了地方官,被公安拘捕,死於獄中,其女兒張建華到我處上訪,但我任職的《文匯報》不能刊發批評稿,故我讓蒙冤人的家屬聯係王建民,此前,我根本不認識他,隻是在刊物上讀過他的力作,所以,王與那位女子在大連會麵,我做了大好人,不論是發稿前,還是雜誌刊出後,我們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國安”盯上了,我們都沒得到一點好處,卻身陷極度危險之中,就這樣,共同的理想信念和助人為樂的熱情,把我們聯係在一起了。
 
此後,建民又多次到大連采訪,我給他引薦許多朋友,其中有官員和企業家,有“好人”也有“壞人”,但當時,我處於呼風喚雨的地位上,是港報駐東北的首席記者,自我感覺良好,對一切人或事都不設防,結交的芸芸眾生非常複雜,可能建民也覺得我交往的朋友,大都是酒肉之徒,故有些人酒桌相遇,他表情冷淡,但他也沒提醒我。這說明他很敏感。建民早年留學海外,後學成歸港,常年行走在兩岸三地,雖見多識廣,但也非常純情,重感情,講義氣,還愛麵子,記得在大連,我請他到我家做客,在上樓梯時,他在前,我在後,互相貼得很近,有點落差,我從身後端量他,他不好意思地回頭說,你別看我的後腦勺,他一邊笑言,一邊用一隻手去遮擋禿頂。建民就是這樣一個有趣的人。總之,他是美籍記者,我是香港黨報記者,我們都自以為走得正,做的正,無私,無畏地幫助他人,絕對不會坐冤獄。
 
我的角色變了,但建民一切如故
我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成為張建華父親類似的人。我因寫稿得罪了薄熙來,在上個世紀蒙冤入獄,曆時5年多的慘況一如前述的冤民,2001年,太太無奈中與建民聯係,他第一個采訪知情者,刊出了有關我“文字獄”的新聞,後來還親臨大連與我的家人接觸,了解案件的進展,轉發獄中我寫給江澤民的一封公開信,使全世界許多人知道了真相。這在當時的大連是十分危險的事情,2006年出獄後,有大連知情者告訴我,薄熙來曾下令秘書車克民暗殺王建民,但因故未果,其“故”不是細節失算,而是礙於他的美籍身份,從此,薄對建民印象極壞,多年懷恨在心,曾經通過他的老板對王施壓。雖然以前在香港,我曾告訴他,張曉卿與薄熙來的密切關係,並打算介紹他與張的助手翁某某會麵,化解矛盾,但建民依然愚忠地認為自己沒事。
 
我入獄後,建民不像有些人,以往吃我的喝我的,曾得到我的提攜而翻臉不認人,而是一如既往,對朋友不棄不離,他從未得到過我的任何好處,而總是我給他不斷地添麻煩,但他不僅對我的親友極盡安慰之情,而且還撰寫大量的新聞報道,介紹我的案件,始終為我呼籲,特別是還向美國保護記者委員會力薦我,使我這個無名鼠輩獲得了2001年“世界新聞自由獎”。等我出獄後,他又在2008年的11月15日,在深圳會見我,給了我一筆生活費,當時,他已經結婚,有了兩個孩子,生活壓力較大,但他很認真地給我結清以前的一筆賬,是幾百港幣,說是我太太2001年給他照片的稿酬,而對刑滿釋放的我來說,早把這一切小事都忘記了,但建民說,這是《亞洲周刊》委托我轉交的,在我這裏放了好久。你應當給總編邱立本寫一封感謝信,並鼓勵我當場完成。
 
後來,建民又發表一篇有關我創辦書法專賣店的短訊,雖然區區才幾百字,但影響不小,香港的八十老翁張雲先生,給他送去2000港幣,讓他轉交我,並說可以幫助我出境,但我一時無法去香港,就在國內以賣書法做掩護四處活動,2007年8月,建民委托香港某媒體的一個朋友,把善款送到天津,當時,我應邀在一位德高望重的企業老板家中做客。我清楚地記得8月16日夜裏,建民從深圳打電話給我,問及2000元的事,還介紹了著名演員張雲的身世,知道我一切都如願順利,才放下心來。後來,張雲過世,我寫了題為《懷念一個過世的人:張雲》一文。然而,建民讀過卻說,可以寫老先生,但不必多提他自己,因為一切都是他應當做的。
 
在獄中,我曾一度偷聽外台,知道了兩件事,一是建民狀告深圳海關,因為過關時,海關人員粗暴地沒收他隨身攜帶的幾本《亞洲周刊》;二是哈爾濱市副市長朱勝文自殺前曾在監獄服刑,他家人發出公開信,一再申明這是一起涉及官場內鬥的冤案,幕後黑手是該市政法委書記王某某,如同對待我,對待張建華之父一樣,建民置個人安危於腦外,勇敢地親臨實地,進入監獄采訪,聆聽坐牢者朱勝文的說辭,並發表許多文章,力求揭開事實真相,後來,朱副市長跳樓自殺,此案建民一直不能釋懷。建民就是這樣一個公而忘私的,大義凜然的記者。他絕對想不到,他自己有一天也會被拘捕。
 
為敢言者搭建與論平台
 
建民從《亞洲周刊》為何辭職,坊間有多種議論,我曾直言問過他,但他沒有回答,可能有難言之隱,但我認為與我有關,因為張曉卿與薄熙來走得很近,不僅在大連有薄協助下的地產和工業項目,而且薄熙來還請他到大連,重慶等地為己造勢,王建民第一個披露我的文字獄,對薄熙來形象影響較大,想必他會給《亞洲周刊》的老板眼色看,但建民離職後,對張有點愚忠,這一感人的思想性格從一個細節裏流露:筆者2009年2月移居多倫多之後,已無恐懼之憂,寫了大量的稿件揭露和批評薄熙來,也牽扯到張曉卿,有一次與建民電話聊天,他批評我說,人家辦的刊物畢竟是第一個幫了你的,你不能這樣無情無義啊,張曉卿看了,會很傷心的,我聽了,眼淚差一點流下來。建民就是這樣一個總是念及他人好處,而對朋友敢於直言奉勸的文人,此後,我再也沒提及張曉卿,盡管,張在薄熙來事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但我認為建民講得有道理,張曉卿也是被利用了,他不過是一個生意人。
 
與多維網的合作結束後,建民一直有個心結,要辦一本雜誌,他似乎在仿效張曉卿,剛開始他接手《多維月刊》,後因故改名《新維月刊》,一方麵,他自由地往來港澳內地,一方麵在香港苦心經營,由於他的為人和交際,他取得較大的成功,基於以前的交情,我把未完成的初稿《薄熙來傳》給他連載,還有很多重要文章,也是我發稿的,我們互相幫助,刊物生色不少,後來他又增辦《臉譜》雜誌,表明他經營得不錯,它刊出有關“穀開來殺人”等許多獨家新聞,產生很大影響,給海內外讀者提供一個很包容的與論陣地,我甚至認為,它是中共改革派有意支持的媒體,鑒於我對改革派所抱的希望,對建民的刊物,我多有偏愛。我們經常通電話交流信息,都希望中國漸進式的改革,能實現習近平所言的“中國夢”,中國能成為一個民主法製的國家。
 
深圳公安抓捕王建民,意欲何為?
 
以前,建民常年住在深圳,他的一言一行不可能躲過“國安”或“國保”的眼睛,隻是政治大環境比較寬鬆,沒有人敢動他,何況,他的政治觀點向來溫和善意,辦刊對政府也有利,不過,刊發一些熱點新聞或評論,難免得罪人,2012年6月,廣東省黨代會召開期間,《新維月刊》一篇有關深圳地方官王榮與省委書記汪洋頂牛的文章,可能早已促怒了深圳的地方官,原來,汪洋曾在廣東圍剿江派勢力,包括江係前廣東省委書記張德江、李長春的舊部。他抓住前中國首富黃光裕案,清洗大批政法係統周永康人馬、江派“廣東幫”高官,並把前公安部長助理鄭少東拉下馬。此後,汪洋又打掉了黃麗滿的心腹嫡係,比如,深圳市原副市長梁道行和前深圳市委書記黃麗滿等,而被判處死緩的前深圳市長許宗衡就是黃一手提拔的得力幹將。江澤民擔心汪洋繼續抓下去,“拔出麗滿帶出己”,急忙調王榮從蘇州“空降”深圳力阻團派擴大查案的範圍。果然,王榮上任後就宣布許宗衡案草草結束,要求官場“不要相互猜疑,不要有過多顧慮,抬起頭往前看”,但建民主辦的與論陣地卻大唱反調。

另據海外網站報道,王榮有深厚的江係背景,與周永康陣營也關係密切。王榮曾是江澤民的權勢“大本營”南京農業大學的講師,升到副省部級隻用了16年時間。他還喜歡拉二胡和小提琴,和江澤民一樣,都是跑江湖的“戲子式”官員,所以,等到江澤民點將的政治局成立並開始工作後,對習近平造成了“腸梗阻”,麵對國內外嚴峻形勢,中共身背的包袱太重,擔心利益集團受損,並可能受到清算,故找不到改革的路徑,又在“六四”周年前驚慌失措地左轉,下發了“嚴打”的命令,於是,早就磨刀霍霍的王榮之流地方官,就對建民露出猙獰的麵目。
 
今年530日淩晨,在睡夢中的建民一家人,被粗暴的敲門聲驚醒,深圳市公安局經濟偵查支隊的一些人,忽然闖進他家,不僅抓捕了建民,太太及嶽父,而且查抄了多部電腦,u盤,書刊等,還一度把他們全家帶到派出所,進行訊問,後給他太太和嶽父辦理取保候審手續,卻把建民刑事拘留,送進了深圳第二看守所,建民育有三個孩子,最大的11歲,最小的才1歲半,故太太精神壓力很大,目前,建民已通過家人聘請著名律師陳有西為自己做辯護,陳已於65日去看守所會見建民,據說他的身體和精神都不錯,很多香港媒體記者都在跟蹤這起離奇的“文字案”,雖然,深圳警方會編造建民經濟方麵違法的所謂“證據”,但我不會相信,那麽,他們所要達到的目的是什麽呢?
 
筆者推測:一是要通過王建民案的轟動效應,警告香港的媒體,要他們閉嘴,進一步擠壓言論自由的空間;第二,要深挖給雜誌供稿的內線人員名單,把敢於向媒體透露新聞的人,戴上一頂“向境外非法提供國家秘密“的大帽子,以便從源頭上切斷海內外信息的交流;第三,迫使正在走強的《新維月刊》和《臉譜》雜誌停刊,逼迫王建民放棄自己的事業,也殺雞雞儆猴,還安撫黨內的保守派,以爭取他們的支持;第四,進一步加重國內“六四25周年”前後的政治高壓的恐怖氣氛,讓異議人士,言論人士不敢輕舉妄動;第五,建民是美籍,正好利用此案,有力地回應美國公布中國“黑客”名單的挑戰,總之,書生王建民成了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不過,據筆者分析,從深圳公安發出的微博看出,官方強調是“群眾舉報“,有意留下回旋的餘地;建民原本就沒罪,他還是美籍和名人,王榮及其部下也可能見好就收,把他恐嚇一番,在適當的時候放行,但不論如何,曾在20121225日於國家大劇院拉小提琴的王榮,用踐踏國家法律的力手撥音,自鳴得意,卻把王建民等記者的心弦拉斷了,這一事件有力地說明,即使是積極善意地批評中共,幫助他改正錯誤或罪行,也不為當局所容,誰想在香港與內地之間,腳踏兩隻船,打點“擦邊球”,既分享”一國兩製“的香港“蛋糕”,又品嚐中共經改的成果“甜點”,是不可能的。但願建民別坐牢,因為中共的大牢是“活人墓”。
 
201466於多倫多。
香港《前哨》雜誌20147月號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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