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好戰的米洛

 

尤塞瑞恩平生頭一次祈禱了。他在內特利麵前跪了下來，祈求他別誌願去執行七十次以外的飛行任務，可內特利就是不聽。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在醫院裏死於肺炎之後，內特利便申請接替他。

“我得多飛幾次，”內特利堅持著，強詞奪理地說 (insisted lamely)，臉上浮現出一絲狡詐的微笑 (with a crooked smile)。“不然他們就要把我送回國了。”

“那又怎麽樣？”

“我才不願意回國， 除非我能帶她跟我一塊回去。”

“她對你就那麽重要嗎？”

內特利沮喪地點點頭(nodded dejectedly)，“我也許再也見不到她了。”

“那你就停飛，”尤塞瑞恩慫恿道，“你已經完成了你的飛行任務，你又不需要飛行津貼。如果替布萊克上尉幹活你都能受得了的話，你又何必申請接替一級準尉懷特·哈爾福特呢？”

內特利搖了搖頭。他又是害臊又是悔恨，臉色沉了下來。“他們不會讓我停飛的。我找科思中校談過，他告訴我說，要麽多飛，要麽回國。”

尤塞瑞恩粗野地(savagely)罵了一句。“這簡直卑鄙到了極點 (plain meanness)。”

“我不在乎。我已經飛了七十次了，還沒受過傷呢。我想我還能夠再多飛幾次。”

“我找人談談, 在這之前，你什麽都不要幹。”尤塞瑞恩拿定了主意，便去找米洛幫忙。米洛隨即向卡思卡特上校請求幫助，要求派給他更多的任務。

米洛一直在為自己贏得眾多的榮譽，他曾經冒著危險和責難，無畏地飛行，以好的價錢把石油和滾珠軸承 (ball bearing)賣給德國，不僅賺了一大筆錢，而且還幫著維持住了交戰雙方的力量均勢。他在炮火下談笑風生，沉著鎮定 (his nerve under fire was graceful and infinite)。為了全力以赴達到本職以外(above and beyond the duty)的目標，他拚命抬高食堂的夥食價格，弄得全體官兵為了填飽肚子不得不把全部薪水付給他。他們的另一個選擇，當然，是有另一個選擇的，是挨餓，因為米洛不喜歡強迫別人(detested coercion)，主張自由選擇的口頭上的冠軍。當他的提價攻勢遭到敵對勢力的抵製時，他絲毫不顧自身的安危和名聲，堅守陣地，果敢地援引(gallantlly invoked) 供求法則。當有的地方有人反對時，他會勉強地退卻(give ground grudgingly)，但即撤退，t他也敢於捍衛(valiantly defending)自由人們的曆史權利，即為了獲得維持生命的必需品，人們必須付出他們應付的錢款。

米洛掠奪自己的同胞時，曾經被當場抓獲過。作為這種掠奪的結果，他的股份總額到達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說話一向算數。有一回，一個來自明尼蘇達州的骨瘦如柴的少校撇著嘴唇向米洛發難，要求退出聯營機構，抽回自己的那份股金，因為米洛口口聲聲說每個人在聯營機構裏都有股份。麵對他的挑戰，米洛順手拿起手邊的一張紙條，在上麵寫上“一股”兩個字，鄙夷地遞了過去，從而贏得了幾乎所有認識他的人的仰慕和欽佩。米洛的榮耀目前正處在頂峰。對於他的戰鬥業績，卡思卡特上校既清楚又敬佩，所以，當米洛來到大隊部，畢恭畢敬地提出給他分派更多的危險任務這個荒謬絕倫的請求時，卡思卡特上校不禁大吃一驚。

“你想多執行幾次任務嗎？”卡思卡特上校氣呼呼地問，“這究竟是為了什麽？”

米洛恭順地低下頭，故作拘謹地回答道：“我想盡我的一份職責，長官。我們的國家在打仗，我想和其他人一樣，為保衛祖國而戰鬥。”

“可是，米洛，你正在盡你的職責呢，”卡思卡特上校快活地哈哈大笑起來。“我想不出還有哪一個人為部隊做的事比你做的多。 是誰讓他們吃上裹著巧克力的棉花糖的？”

米洛傷心地慢慢搖了搖頭。“可是，在戰時僅僅做一名優秀的司務長是不夠的，卡思卡特上校。”

“當然是夠的，米洛，我不知道你這是怎麽啦？”

“當然是不夠的，上校。”米洛不同意，頗有幾分堅決。他恰到好處地抬起充滿諂媚的雙眼，意味深長地與卡思卡特上校對視了一下。“有些人開始說閑話了。”

“噢，就為這個？把他們的名字寫給我，米洛，把他們的名字寫給我，每逢大隊有危險的飛行任務時，我就派他們去，我會做到這一點的。”

“不，上校，我想他們是對的。”米洛說著又低下了頭，“我是作為飛行員被派到海外來的，我應該完成更多的飛行任務，我應該花少一點時間在食堂管理的工作上。“

卡思卡特上校雖然吃驚，但還是願意幫助他。“好吧，米洛，如果你真的這樣認為，我敢肯定，無論你要求什麽，我們都會作出安排的。你來海外有多長時間了？” “十一個月了，長官。” “你飛過多少次了？”

“五次。”

“五次？”卡思卡特上校問。

“五次，長官。”

“五次，是嗎？”卡思卡特上校沉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麵頰。“這不算太好，對嗎？”

“不算太好？”米洛用刺耳的聲音反問道，同時又抬眼掃視了他一下。

卡思卡特上校心裏一陣慌亂。“不不，相反，這非常好，米洛，”他連忙改口說道，“這確實不錯。”

“不，上校。”米洛懶洋洋地、愁眉苦臉地長歎一聲。“這不算太好，你這麽說真是太寬宏大量了。”

“但這確實不錯，米洛，的確不錯，想想你那些珍貴的貢獻吧。你是說五次嗎？隻有五次？”

“隻有五次，長官。”

“隻有五次。”卡思卡特上校弄不清楚米洛究竟是怎麽想的，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被米洛給耍弄了。一時間，他變得非常沮喪。

“五次就非常好了，米洛。”他熱情洋溢地發著議論，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平均起來算，你差不多每兩個月飛一次。

我敢說，你的飛行總次數沒有把你襲擊我們的那一次包括進去。”

“不，長官，包括進去了。”

“包括進去了？”卡思卡特上校略顯困惑地問，“那一次，實際上你沒有飛，對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和我一起呆在指揮塔台上的，不是嗎？”

“但那是我的飛行任務，”米洛分辯道，“那是由我組織的，使用的也是我的飛機和給養，我策劃並監督了那次任務的全過程。”

“噢，當然嘍，米洛，當然嘍。我不和你爭。我隻不過核實一下數字，弄清楚你是不是把你的飛行都包括進去了，你把你跟我們簽約去轟炸奧爾維那托大橋的那一次也包括進去了嗎？”

“噢，不，長官，我認為不應當包括進去。因為當時我在奧爾維那托指揮防空炮火。”

“我看不出這有什麽區別，米洛。這仍然是你的飛行，而且我必須指出，那次任務你完成得極為出色。我們沒有炸掉大橋，可我們的炸彈散布麵非常漂亮。我記得佩克姆將軍曾經提到過這件事。不，米洛，我堅持認為你應當把轟炸奧爾維那托也算作你的一次飛行。”

“如果你堅持的話，好吧，長官。”

“我堅持認為，米洛。現在，讓我們算算看──你總共飛了六次，真是好極了，米洛，的確好極了。就在一兩分鍾之內，你的飛行次數就增加了百分之二十。這確實不錯，米洛，確實不錯。”

“許多人已經飛了七十次了，”米洛指出。

“但他們從來沒有做出過裹了巧克力的棉花糖，不是嗎？米洛，你的貢獻已經超過你應盡的職責了。”

“但他們正在獲得各種各樣的榮譽和機會，”米洛急紅了臉，堅持道，眼淚似乎馬上就要掉下來了。“長官，我想參加進來，和其他人一樣飛行作戰。這就是我今天為什麽來這兒的原因，我也想得幾枚勳章。”

“是啊，米洛，那當然。我們都想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參加戰鬥上，可是，像你和我這樣的人，服役的方式是跟別人不同的，你看看我的記錄吧。”卡思卡特上校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我敢說，沒有幾個人知道，米洛，我本人總共隻執行過四次飛行任務。沒人知道吧？” “沒人知道，長官，”米洛回答道，“一般人隻知道你僅僅執行過兩次飛行任務，而且其中一次是阿費駕機送你去那不勒斯買黑市冰箱，當時你們一不當心飛進了敵人的領空。”

卡思卡特上校窘得麵紅耳赤，再也不願意爭論下去了。“好吧，米洛，對於你執行飛行任務的願望，我非常讚賞。如果這對你真的這麽重要的話，我會叫巨牛少校把其餘的六十四次飛行任務派給你，這樣你也就可以飛滿七十次了。”



“謝謝你，上校，謝謝你，長官。你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別說了，米洛。這意味著什麽，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上校，我認為你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米洛直率地反駁說，“馬上就得有個人來替我管理聯營機構。這項工作非常複雜，而且，我又隨時可能被擊落下來。”

聽到這話，卡思卡特上校頓時容光煥發，兩隻手開始貪婪地、急不可耐地搓來搓去。“你知道，米洛，我想科恩中校和我將會很願意從你手裏接管聯營機構，”他不假思索地建議道，就像聞到了什麽美味佳肴似的舔著嘴唇。“我們倆做紅色梨形番茄黑市買賣的經驗會很有幫助的。我們從哪兒開始交接呢？”

米洛露出一副和藹而又直率的表情，目不轉睛地望著卡思卡特上校。“謝謝你，長官，你真是太好了。我們就從佩克姆將軍的無鹽飲食和德裏德爾將軍的脫脂飲食開始吧。”

“讓我拿支鉛筆。下一項是什麽？”

“雪鬆(cedars)。”

“雪鬆？” “來自黎巴嫩的雪鬆。” “來自黎巴嫩的？” “我們從黎巴嫩弄來雪鬆，打算把它們運到奧斯陸的木材加工廠去加工成木瓦(shingles)，再賣給科德角的建築商。貨到付款。下一項是豌豆。” “豌豆？” “它們在公海上。我們現在有好幾船豌豆正從亞特蘭大運往荷蘭，全在公海上。我們要拿它們抵付鬱金香的貨款。那些鬱金香已經運往日內瓦去抵付必須運往維也納M·I·F·的乳酪的貨款。” “M·I·F·？” “就是貨款預付。哈布斯堡王室不可靠。”

“米洛。”

“接下來是弗林特倉庫裏的電鍍鋅。不要忘記，弗林特的四卡車電鍍鋅必須在十八號中午以前空運到大馬士革的冶煉廠，以離岸價格結算。月底前十天內，再把百分之二的電鍍鋅運到加爾各答去。接下來是一架滿載大麻的梅塞施米特戰鬥機預定飛往貝爾格萊德，我們將用它們去交換裝了一架半C-47型運輸機的去核椰棗，這些椰棗是我們從喀土穆運過來硬塞給他們的。接下來的一項是把葡萄牙鰻魚倒賣回裏斯本，再用這錢去支付我們從馬馬羅內克倒賣回來的埃及棉花的貨款。另一項是盡量從西班牙多弄些桔子來。Naranjas一向是用現款支付的，”“Naranjas？”

“他們在西班牙就是這樣稱呼桔子的，這些都是西班牙桔子。還有，噢，對了，別忘了辟爾唐人。”

“辟爾唐人？”

“是的，辟爾唐人。美國國立博物館眼下出不起我們開出的第二個辟爾唐人化石的價錢，他們正眼巴巴地盼著哪位富有的、受人愛戴的施主早點死掉。”

“米洛。”

“我們能運過去多少歐芹，法國人就想收購多少，我想我們還是盡量多運，因為我們需要用法郎去兌換裏拉和芬尼，以便買下被倒賣回來的椰棗。我們還訂購了一大批秘魯輕質木材，將按比例分配給聯營機構下屬的每一個軍人食堂。”

“輕質木材？軍人食堂要這些輕質木材幹什麽？”

“眼下這種優等輕質木材不容易搞到，上校。我認為放過這個購買機會是很不明智的。”

“是的，我也認為不明智，”卡思卡特上校模棱兩可地附和道，臉上浮現出暈船人的神情。“我想，價錢挺公道吧。”

“價錢嘛，”米洛說，“說來叫人生氣，實在是太貴了：但因為我們是從我們自己的一個子公司購買的，我

們還是樂意付錢的。下一項是照管好獸皮。”

“蜂房 (hives)。”

“獸皮 (hides)。” “獸皮？”

“獸皮。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必須把它們製成皮革，”“製成皮革？” “在紐芬蘭製成皮革，然後在開春冰消雪化之前用船把它們運到赫爾辛基去，N·M·I· F。開春冰消雪化之前所有運往芬蘭的貨物都是N·M·I·F。” “貨款不預付嗎？”卡思卡特上校猜道。

“不錯，上校。你有天才，長官。下一項是軟木塞。”

“軟木塞？”

“必須把它們運往紐約，還有要運往圖盧茲的鞋子，要運往暹羅的火腿，從威爾士運來的釘子，從新奧爾良運來的柑橘。”

“米洛。”

“還有我們存放在紐卡斯爾的煤，長官。”

卡思卡特上校舉起雙手。“別說了，米洛！”他大叫道，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說也沒有用。你就和我一樣, 是不可缺少的！”他把鉛筆推到一邊，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來.”

“米洛，你不能去執行那六十四次飛行任務，一次都不行。要是你出了什麽事，整個係統就算全完了。”

米洛平靜地點了點頭。他感到心滿意足, 洋洋自得。“長官，你是禁止我再去執行任何一次飛行任務咯？”

“米洛，我禁止你再去執行任何一次飛行任務，”卡思卡特上校用嚴厲的、毫無商量餘地的長官口吻說道。

“但是，這不公平，長官，”米洛說，“我的作戰記錄怎麽辦？其他人可是正在獲得榮譽、勳章和名聲呢。為什麽我應當吃這個虧，難道就因為我把司務長的工作幹得很好嗎？”

“是的，米洛，這是不公平。但是我想不出怎麽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也許我們可以找個人替我執行飛行任務。”

“對呀，也許我們可以找個人替你執行飛行任務，”卡思卡待上校建議道，“找賓夕法尼亞州或西弗吉尼亞州罷工的礦工怎麽樣？”

米洛搖搖頭。“訓練他們要花太多的時間，為什麽不找中隊裏的人呢，長官？我畢竟是在為他們幹這一切事情。他們應當樂意為我幹點事情，作為對我的報答。”

“對呀，為什麽不找中隊裏的人呢，米洛？”卡思卡特上校叫道，“不管怎麽說，你是在為他們幹這一切事情，他們應當樂意為你幹點事情，作為對你的報答。”

“這才是公平交易。”

“這才是公平交易。”

“他們可以輪流幹，長官。”

“他們可以輪流替你執行飛行任務，米洛。” “功勞算在誰的帳上呢？” “功勞當然算在你的帳上，米洛。如果誰在執行你的飛行任務時得了勳章，那勳章就歸你。”““如果他送了命，那麽死的是誰呢？”

“死的當然是他咯。這畢竟是公平交易嘛。這樣就隻剩下一件事了。”

“你必須增加飛行任務的次數。”

“也許，我必須再次增加飛行任務的次數，可我拿不準他們是不是願意執行。就因為我把飛行次數增加到七十次，他們到現在還氣得要命呢。要是我能讓某一個常備軍官再多飛幾次，其餘的人也許就會跟著飛了。”

“內特利願意多飛幾次，長官，”米洛說，“剛剛有人私下裏對我泄露說，為了想留在海外，跟一個他所愛的姑娘呆在一起，他什麽都願意幹。”

“對呀，內特利願意再多飛幾次！”卡思卡特上校宣布說。他把雙手往一塊啪的一拍，以慶賀自己的勝利。

“是的，內特利願意多飛幾次。這一回，我可真的要把飛行次數一下子增加到八十次了，這下子準把德裏德爾將軍的眼珠子氣得鼓出來。這也是讓尤塞瑞恩那個下流畜生重新參戰的好辦法，也許這一次就要了他的命。”

“尤塞瑞恩？”米洛那張單純樸實的臉上閃過一層憂慮的陰影。他若有所思地撓了撓他那紅褐色的胡子尖。

“是啊，是尤塞瑞恩。我聽說他到處宣揚他已經完成了他的飛行任務，說什麽戰爭對他來說已經結束了。哼，也許他已經完成了他的飛行任務，可是他還沒有完成你的飛行任務呢，是吧，哈！哈！這一回他可要大吃一驚啦！”

“長官，尤塞瑞恩是我的一個朋友，”米洛反對道，“我可不願意承擔使他重新參戰的罪責。我欠尤塞瑞恩一大筆人情。我們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使他成為一個例外呢？”

“噢，不，米洛。”卡思卡特上校故作嚴肅地嘖嘖了幾聲。這個建議使他大為震驚。“我們絕不應該偏心眼。我們應該對所有的人一視同仁。”

“我倒是甘願為尤塞瑞恩獻出一切的。”米洛繼續固執地替尤塞瑞恩說情。“可是既然我並不擁有一切，我也就沒法為他獻出一切，對吧？所以，他隻好跟其他人一樣去冒冒險了，對嗎？”

“這才是公平交易，米洛。”

“是的，長官，這才是公平交易。”米洛表示同意。“尤塞瑞恩並不比別人出色，他沒有權利享受任何特權，對嗎？”

“對的，米洛。這才是公平交易。”

當天傍晚，卡思卡特上校宣布把飛行次數增加到了八十次。第二天拂曉，警報突然響了起來，空勤人員沒來得及等到早飯做好就被趕上卡車，以最快的速度運到簡令下達室，接著又運到機場。因此，尤塞瑞恩根本沒有時間逃避戰鬥任務，更沒有時間再次去跟多布斯密謀暗殺卡思卡特上校。機場上，噠噠(clitter-clattering)的加油車把汽油灌壓進飛機油箱，匆匆忙忙的軍械士竭力，盡可能快地把一顆顆重千磅的爆破炸彈吊起裝入飛機炸彈艙。人們匆忙地跑來跑去。加油車一加完油，引擎馬上發動起來，準備起飛。

情報部門報告說，就在那天早上，德國人打算把停泊在斯培西亞幹船塢裏的一艘報廢的意大利巡洋艦拖到港灣入口處的水道上炸沉，以使盟軍部隊攻占該市後無法使用深水港灣設備。這一回，軍方的情報倒是準確的。當美國人從西邊飛過來時，那艘巡洋艦正好給拖到了港灣水道中間。他們輪番俯衝，每回都直接擊中了目標，最後把它炸得七零八落。於是他們一個個全都洋洋得意，為他們的飛行大隊感到無比自豪。就在這時，他們突然發現自己陷入了高射炮火力網的包圍之中。下麵的陸地上層巒疊障，看上去像一個巨大無比的馬蹄。炮火呼嘯著從這塊馬蹄形陸地的每一個隱蔽處飛向空中。就連哈弗邁耶也使出渾身解數做起最狂野的規避動作來了，因為他看到自己必須飛很長一段距離才能逃出火力網。多布斯駕機在之字形編隊中飛行時，應該往右轉時他卻突然往左急轉，結果他的飛機一下子撞到了旁邊的飛機上，把那架飛機的尾翼給撞掉了。他自己飛機的一側機翼也從根部折斷，飛機像一塊大石頭似的落了下去，一轉眼就不見了。沒看見火，沒看見煙，甚至沒聽見哪怕最輕微的不祥之聲。剩下的那一側機翼像隻水泥攪拌器似的笨重地旋轉著，與此同時，飛機頭朝下直直地向下栽去，速度越來越快，最後撞在水麵上，激起了一圈圈泡沫，深藍色的海麵上仿佛突然綻開一朵雪白的睡蓮。隨著飛機的下沉，無數果綠色的水泡向海麵上噴湧。幾秒鍾之後，飛機便無影無蹤了。沒有看見降落傘。此時，在剛才被撞的另一架飛機裏，內特利死了. 第三十五章 Chapter 35

CHAPTER 35: MILO THE MILITANT

Summary

Halfoat dies of pneumonia. Yossarian begs Nately not to volunteer to fly more than seventy missions. Nately, however, wishes to fly more missions, so that he will not be sent home. He wants to be near his beloved Italian girlfriend.

Milo meets Cathcart and asks to be sent on more missions. Cathcart is stunned by Miloós demand. Milo states that he has flown only five missions in eleven months, and wants to have the opportunity to fly more missions in order to gain fame. Cathcart agrees. He tells Milo that he will take on the task of running "M & M Enterprise" while Milo flies more missions. When Milo reveals the extent of the syndicateós operations, Cathcart decides that Miloós services on behalf of the syndicate are indispensable. He refuses to give Milo permission to fly any more missions. Instead he accepts Miloós suggestion that someone else should fly Miloós mission in his name. Cathcart decides to raise the number of missions to eighty.

At dawn the next day the alert is sounded. The men are rushed to the airfield before they can have a proper breakfast. Intelligence has reported that a disabled Italian cruiser is to be scuttled at the entrance of the harbor at La Spezia so as to deprive the Allied armies of port facilities when they arrive. The intelligence report proves correct and the American airplanes blow apart the Italian Cruiser. However, the American planes have to face a barrage of anti-aircraft fire. In the enduing confusion, Dobbs makes a false move and skids his plane into Natelyós. Both planes crash, and Dobbs and Nately are killed.

Notes

Natelyós hopeless love for the Italian will ultimately be one of the causes for his untimely death.

At first, Milo makes Cathcart believe that he is really interested in flying more missions. But soon he is able to convince the colonel that his services for "M & M Enterprise" are indispensable and that only he can look after the affairs of the syndicate. At the same time Miloós professed disappointment at not being allowed to fly more missions causes Cathcart to agree to force someone else to fly Miloós missions. Though Cathcart proclaims grandly "Whatós fair is fair," nothing he ever undertakes is done with a sense of justice. Dobbs, Nately, and ten others have to die because Milo wants to show the world that he has a good military reco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