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愛情 02

 

我所在的大學座落在離倫敦兩小時車程的一個普通英國小鎮的一角，我們的生活都集中在校園裏。根據地域，年齡和背景的不同，留學生中形成了規模不等的小圈子。而不善與人交往的我和這些不同的圈子保持著若即若離的接觸卻無法真正融入其中任何一個。她來自一個和大多數人不同的背景，和大多數科班出身的學生格格不入，甚至相互排斥。相反，雖然年齡比較小，卻和年齡偏大的進修派們相處得比較好。也許是我天生對人毫無機心，對大多數人和事都保持著一種包容的態度的緣故吧，她對我倒是不討厭。也正因此才有了下課後被她叫住的後話，我們的故事才得以發生。

 

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兩個個性、背景完全不同的人竟然能夠最終走到一起，然而又因為相同的原因而分開。也許換個時間、換個地方，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她有著同齡人所不具備的社會閱曆，她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新鮮的、神秘的。而我的所學頗雜，也往往能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我們在一起好像總有說不完的話。由陌生到熟悉，她在我心中所占的空間越來越大。一種無形的感覺取代了初到國外對一切事物的新鮮感占據了我的大腦。

 

在愛情這個我從來沒有涉足過的領域，我完全就是一個無知的孩童。當時並不明白這種感覺就是愛，隻是感覺到一種強烈的依戀。看到她的時候，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隨她的一舉一動，看不到她的時候，心裏就會感到莫名的空虛和失落。我是一個簡單、率性而為的人，心裏所想的就直接體現在行動上。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改變多少，隻是增加了幾分沉穩和懂得怎樣去掩飾自己。一直以來，我都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是一個非常理智的人，其實在看似冷漠的外表下跳動的是一顆激情澎湃的心。

 

正是十年前的這個時候，我第一次肩並著肩和她漫步在校園的小路上。我還清晰地記得當我牽住她的手的時候，心裏激動和緊張的像個孩子，以至於在涼爽的英國的夏夜出了一身汗。還記得在舞會上，在所有的留學生麵前我將她挽入懷中。然而就在我以為等待著我的將是一段浪漫的愛情的時候，她卻有意無意的以種種方式告訴我這對於她僅僅是一場遊戲。遲鈍的我也隱約的感到，在她的笑容背後隱藏的是一扇緊閉的心靈之門，門的後麵是一個不屬於我的世界。她就像是一個無意降臨到凡間的精靈，熱愛自由的她終究要在夜晚返回屬於她的領地。

 

這段感情是我的初戀，即使到生命的盡頭我都可以毫不猶豫地說，我當初的感情也許是不成熟的，但絕對是純粹而不帶半點肉欲、是忘我而毫無保留真誠付出的。在多年以後我們分手的時候，我還對她說過，從此以後我已經不可能像愛她一樣去愛任何人了。當然在愛情被摻入太多的誤解、失望和欺騙之後，這句話顯得是多麽的蒼白和無力。

 

隨著對周圍環境的熟悉，兩個月之後終於耐不住誘惑與她一起踏上了開往倫敦的列車。在熙熙攘攘的唐人街我意外的得知她還約了朋友。姑且稱之為H吧，他直爽而略帶痞子味兒，明顯比我有這更加豐富的社會閱曆，是一個很容易讓人喜歡上的人。如果我們早點認識的話，說不定能成為朋友。在H麵前，我才明白了當一個女孩望著喜歡的人的時候是什麽樣的。那時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樂，關切而略帶羞澀。原來我們真的隻是朋友而已。獨自漫步在陌生的街頭，心中說不出是失落還是隱隱的心痛帶來的快感。

 

後來逐漸從她口中聽到了他們的故事。初到英國的時候，她由熟人介紹而與H相識。H就像大哥哥一樣給了人生地不熟她很多幫助。一次一個朋友帶她去酒吧玩，由於擔心她的安全，H一個晚上給她打了十多個電話，這事令她很受感動。H灑脫的個性和壞孩子的氣質吸引著她，但卻僅僅把她當作妹妹看待。她時常會在我麵前提起H，我聽了心裏醋意十足，但我知道自己永遠也不可能變成H那樣的人。我性格中倔強的一麵在當時體現的淋漓盡致，隻要是我認準的事情，即使是撞得頭破血流也不願服輸。她逐漸感到了來自我的猛烈的攻勢和壓力，一時也陷入了迷茫。

 

那是一個星期六的早晨，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遠行的衝動，想要借一段旅途來排解壓抑的心情。本來想要向她告別獨自上路的，可是當看到她的時候卻忍不住試探的約她同行，她出乎我意料的爽快地答應了。我們在最短的時間這裏好行裝並且通過學校的學生服務處定好的車票。小鎮並沒有直達愛丁堡的列車，必須先向南到倫敦再轉車。從倫敦到蘇格蘭的首府愛丁堡單程需要大約7個小時，而英國的鐵路係統在那個時期問題不斷，剛離開倫敦列車就走走停停開始晚點，到了愛丁堡已經晚上12點了。一下火車我就愛上了這座古老的城市。長長的旅途和陌生的城市特別能拉近兩個人。在等待出租車的長長的隊伍中，我們兩個就像真正的戀人一樣甜蜜的親吻和擁抱。不巧我們剛好趕上了著名的愛丁堡藝術節，全市酒店爆滿。熱心的出租車司機帶著我們跑遍了全市的大小酒店。當時我還想，即使找不到住處，有她相伴在咖啡館或者是找個廣場露宿一晚我也願意。終於在一家Travel Inn找到了唯一的一間房間而且隻能住一晚。。。。。。。我的第一次就這樣突如其來的降臨了。。。。。。第二天我們走遍了市中心所有來得及去得景點，是因為疲憊？還是因為昨夜發生的事情？總感覺她的笑容有些勉強。

 

從此我深深地愛上了愛丁堡這座古老的城市，是因為它憂鬱的氣質？還是因為我和愛人曾經在這裏留下過年輕的足跡。

 

回來以後我一直沉醉於一種興奮和虛幻的快樂之中。不得不承認熱戀中的人都是盲目的，我並沒有意識到事情進一步在向另一個方向發展。知道有一天，我的一個好朋友在猶豫再三之後、不忍看到我越陷越深，告訴了我他和她之間的一段對話。這令我怒火中燒，感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和失望。在一段時間裏，我們陷入了冷戰。她表麵上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然而我無法做到視而不見，有意識的與她和熟識的朋友疏遠開。這樣狀態持續了一段時間，冷靜下來之後失望至極的我和她有了一次長談，談話的細節我已經記不清楚了，隻記得在最後她有些動容，交談在雙方的沉默中結束。回到自己的房間，我的心裏放不下她、擔心她會做什麽傻事，於是給她寫了一封短信塞到了她的門縫下。

 

第二天，我和朋友駕車北上去探望在Lancaster University的另一個好友。途中不僅到英國著名的湖區一遊，還到利物浦拜訪國內大學時的前輩。在利物浦，我們受到了師兄師姐真誠的款待，受到打擊的我在離開父母之後第一次感受到了別人的關懷。（沒想到我在英國度過短短的一年就毅然回國，從此與師兄師姐失散。謝謝你們，永遠難忘你們的熱情和關懷，真希望有一天能夠報答你們。）

 

單戀一個人，最令人難受的不是拒絕，而是明明就在眼前卻被對方視而不見。後來從這次旅途中拍攝的照片上，我才注意到我消瘦的像變了另外一個人一樣。也許是那晚的長談觸動了她，也許是她也意識到了自己行為對我的傷害，也許一連幾日看不見我，感受到了失去一個人的感覺，在我們回程的路上，她一連給我打了多個電話，叮囑我路上小心。

 

曆史是如此驚人的相似，這一幕在多年之後重現，唯一不同的就是彼此傷的更重，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一直以來為之隱忍、奮鬥的目標和生活的意義，在轉瞬之間被通通的顛覆。在長達半年的時間裏，我就如行屍走肉一樣，甚至一度失去了生存的動力。多少個夜晚獨自徘徊在街頭，深入骨髓的痛無法排解。直到有一天從鏡子裏看到自己，形容枯槁就像是大病一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