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徐誌摩自然會因他的那些詩聯想到與他有牽扯的幾個女人,其實內心裏本無心去關注這些人的糾葛,從徐誌摩的文章詩作裏就已經感到其人其事,是自己不喜歡的那一類。既然讀了他的書多少會有一些看法,了解一下這些詩作的背景也是一種休閑,也免得因個人的偏見誤讀了徐誌摩。查閱資料時看到一篇文章,文中竟然引用梁實秋的評價來佐證徐誌摩,看到此不禁啞然失笑,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梁實秋能為徐誌摩說話是及其自然的,而梁實秋同樣是我不喜歡的一類。有人評價現代散文真正的三大家是;周作人、梁實秋、胡蘭成。平心而論,梁實秋的文筆流暢唯美,但格調境界遠比不上另外兩位“偽文人”。 沒有思想隻是自我內心的切切,此類文章怎麽讀都讓人鬱悶。
摘帖下麵的文章並不是讚同該文的觀點,隻是知道一些與徐誌摩有關聯的幾位女性。在這一團人中,真正付出情感,懂得珍重的人是張幼儀。或許有人說張幼儀隻不過是個老派婦女,是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悲劇人物。而我則認為真正懂情的人總是為對方著想,這是真情假情的分水嶺試金石。對那些所謂新派人物追求自我的“勇敢”,用多麽華麗的詞藻去塗抹也掩蓋不住“自私與貪欲”,是赤裸裸的損人利己。
一個人的才華有時候恰恰和人格成反比,看徐誌摩身邊的人物,除了張幼儀 ,看不出一點高尚。總覺著就像秋寒中一群體弱發情沒有鬥誌的秋蟲,湊在一起吱吱的亂叫以其引得母蟲的垂青。中國人骨子裏的懦弱與奴性,自欺欺人的虛偽不能不說和這樣一個自私人群的存在有關。梁思成可說是在精神與情感上頂了一輩子綠帽子,其才可欣,其誌不可學。一群男人圍著一個女人而又相安無事,和平共處,如此精神陽痿的男人是我所不齒的。被眾多男人奉若神明的林徽因 ,看似天真無邪的透明,骨子裏是個過分自戀的女人,其實終其一生並沒有一個她真正愛過的人。
或許是冷峻的文章看多了,總覺著這些人寫出的東西是有害的精神鴉片,是在誤導人們的生存價值。此類人的文章讀多了,精神上是委靡,情感上是痛苦,人格上是自私,看不出任何振奮與出路。去世不久的季羨林到是實話實說,他在《幽徑悲劇》中有一段心語;
“我是一個沒出息的人。我的感情太多,總是供過於求,經常為一些小動物,小花草惹起萬斛閑愁。真正的偉人們是決不會這樣的。反過來說,如果他們像我這樣的話,也決不能成為偉人。我還有點自知之明,我注定是一個渺小的人,也甘於此,我甘於為一些小貓小狗小花小草流淚歎氣。”
讀一本書,掩卷之後如果隻是更加憂鬱,這樣的“知己”還是不交為好。如果偏要鍾情於“多愁善感”的自憐自戀中,到是應該學學季羨林,隻求自己的渺小與毀滅,不要影響他人,特別是不要害了剛剛春心萌動,尚無辨別能力的年輕人。
林徽因
《人間四月天》這部電視連續劇,是2000年春天在全國熱播的,到現在已經四年了。那一段,有關徐誌摩的書賣得很火。這個劇本是一個台灣劇作家王蕙玲寫的,她是台灣銘傳大學、世新大學和台灣藝術學院的講師,她選擇《人間四月天》這個題材應該說是很有眼光的。
這部戲從演員陣容、演出效果上,都得承認是成功的。但實在說,我作為一個研究現代文學史的人,還是有自己的看法的。當時我正著手寫《徐誌摩傳》,還在搜集資料、整理年譜階段,光搜集資料編年譜,就用了三年時間,剛要動手寫就趕上了這麽個“徐誌摩熱 ”,不能說一點感慨也沒有。
我的《徐誌摩傳》是2000年6月寫完的,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10月印出來,當年就印了第二版。這個時候,《人間四月天》的熱勁已經過去了。有人說,老韓啊,你要是早寫上半年,不是就搭上這個車了嗎?我不這麽看。我的看法是,多虧我寫得遲,我要是寫得早,他們就把我的研究成果吸收到電視劇裏頭了,這個片子就不可能留下那麽多的話題讓人評說了!
徐誌摩是花花公子嗎?
現在所以重提徐誌摩,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跟幾個優秀的女人有關係,要是沒有這幾個女人,光憑著那幾首詩,寫得再好,人們的興趣也不大。男人喜歡徐誌摩,隻能說感興趣,因為他豔福不淺,什麽時候自己也能這樣活一回呀;女人喜歡徐誌摩,是真喜歡,這是個什麽樣的人呀,怎麽那麽多優秀的女人都愛他愛得死去活來,我倒要看看這是個什麽人!怎麽不想想,是徐誌摩真值得愛,才會有人愛,是徐誌摩真優秀,才會顯得那些女人優秀。如果張幼儀不是徐誌摩的前妻,隻能說是個會理家理財的女強人;要不是和徐誌摩有那麽纏綿的戀情,林徽因不過是個漂亮的女建築學家;要不是成了徐誌摩的第二任妻子,陸小曼不過是個才貌雙全的民國名媛。還是徐誌摩好,才有了她們的好。她們的本事是她們的,她們的名聲,有一大半是徐誌摩帶給她們的。
千萬別認為徐誌摩是個花花公子,隻會討女人喜歡。他的人品也很好,基本上可說是完美的,無可指摘的。這從他死了以後朋友們的評價上可以看得出來。我編過一本書,叫《回望徐誌摩》,收錄了許多朋友的紀念文章,其中有梁實秋的一篇《談徐誌摩》,很長,有兩三萬字。梁實秋是個很自負的人,輕易不說過頭話,和徐誌摩的關係也不是十分親密。徐誌摩去世後,有人說徐誌摩是紈絝子弟,意思就是浪蕩公子、花花公子,梁實秋就說:
“有人說誌摩是紈絝子,我覺得這是不公道的。他專門學的學科最初是社會學,有人說後來他在英國學的是經濟。無論如何,他在國文、英文方麵的根底是結實的。他對國學有很豐富的知識,舊書似乎讀過不少,他行文時之典雅豐贍即是明證。他讀西方文學作品,在文字的了解方麵沒有問題,口說亦能達意。在語言文字方麵能有如此把握,這說明他是下過功夫的。一個紈絝子能做得到麽?誌摩在幾年之內發表了那麽多的著作,有詩,有小說,有散文,有戲劇,有翻譯,沒有一種形式他沒有嚐試過,沒有一回嚐試他沒有出眾的表現。這樣辛勤的寫作,一個紈絝子能做得到嗎?”
梁實秋還說,他數十年來奔走四方,遇見的人也不算少,但是還沒見一個人比徐誌摩更討人喜歡。討人喜歡不是一件容易事,須要出之自然,不是勉強造作出來的,必其人本身充實,有豐富的情感,有活潑的頭腦,有敏銳的機智,有廣泛的興趣,有洋溢的生氣,然後才能容光煥發,腳步輕盈,然後才能引起別人的一團高興。
徐誌摩和好幾個女人有婚戀關係,愛他的女人還有好幾個,可以說,不管他對她們怎麽樣,她們中間沒有一個恨他的。看了電視連續劇《人間四月天》,人們恐怕最同情張幼儀了。多好的一個女人,徐誌摩怎麽就和人家離了婚呢!錯了,張幼儀晚年說過這樣一句話:“在他一生當中遇到的幾個女人裏麵,說不定我最愛他。”這話叫人聽了會落淚的。一個他辜負了的女人說出這樣話,這個男人在性格上品質上總是有過人之處的。
林徽因、梁思成和金嶽霖
《人間四月天》裏提到,徐誌摩和林徽因在倫敦相識,相識不久便相戀,兩個人一起坐船在康河裏遊玩。從一幅劇照上可以看到,徐誌摩和林徽因坐在船上,徐誌摩還摟著林徽因的肩膀,十分親熱的樣子。還有一幅,徐誌摩騎著自行車,林徽因坐在自行車的前梁上。有人覺得很美,我看了隻覺得惡心,這是把現代小青年那種流氓阿飛行徑,安到徐誌摩的頭上了。我絕不保守,我是說,徐林之間的戀情,絕不是這個樣子。
先從年齡上說,徐誌摩是1897年出生,按陰曆是1896年。林徽因多大呢,她是1904年出生,按陰曆算比徐誌摩小八歲,按陽曆是七歲。徐誌摩1918年北大肄業以後去美國留學,後來因為他非常崇拜西方的哲學家羅素,便來到英國留學。到了英國以後,才知道羅素去中國講學去了,這樣他就在倫敦住下來,就在這個時候,認識了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並在林長民家裏認識了林徽因。林徽因當年隻有16歲,還是個中學生。這是1920年秋天的事,同年年底,徐誌摩就把張幼儀接到英國了,在劍橋大學旁邊一個叫沙士頓的地方住下。當時他們的感情是不太好,可也沒到離婚的程度。一個是已經結婚生子的男人,24歲了;一個是情竇未開的少女,隻有16歲,怎麽可能一下子就到了那種程度呢!
這期間,徐誌摩曾對林徽因表示了一點感情,林徽因見了信驚慌失措,自己不敢給徐誌摩回信,由林長民給徐誌摩回了封信。現在已經發現了當年林長民給徐誌摩的信,信上說:“閣下用情之烈,令人感悚,徽亦惶惑不知何以為答,並無絲毫嘲笑之意,想足下誤解了。”
林長民的這種態度,是我們現在的人無法想象的。想想吧,這是八十多年前的事,就是給了現在有點封建意識的家長,那也是要動刀子的。我對你這麽好,讓你到我家裏來吃飯,喝茶,你居然打起我女兒的主意來了,這還了得!可林長民沒有這麽做。他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是留日的,日本早稻田大學畢業,又是研究憲法的,他表示能夠理解,信上的意思是說,我的女兒年少,不知該怎樣給你寫信,她沒有不滿意的意思,你別誤解,她讓我代問你好。可見,他們當時實際上沒有到那個程度,就是後來稍有發展,也不過是兩情相悅而已。
對這一段朦朦朧朧的感情,林徽因長大以後,也是很懷念的,甚至多少有點覺得對不起徐誌摩。現在要探究的是,16歲的林徽因當時有沒有要和男子談戀愛的意思,我的看法是有的。
1937年抗戰初期,林徽因到了長沙,心情很是不好,給沈從文寫了封信。因為當時正下著連陰雨,便想到了當年在倫敦時的心境。信上說,那時候爸爸到瑞士國聯開會去了,她一個人住在一個大屋子裏,外麵下著雨,白天獨自一人在大房間裏看書,晚上一個人坐在一個大飯廳裏吃飯,垂著兩條不著地的腿,還有兩條垂肩的發辮。一麵吃飯,一麵用嘴咬著手指頭哭。這時候,總希望生活中有浪漫的事情發生,或是有個人叩門進來坐在對麵同她談話,或是同坐在樓上的火爐邊給她講故事,最要緊的還是有個人來愛她。而實際情況卻是天天在下雨,竟沒有一個浪漫聰明的人走來同她玩。
徐誌摩是愛過她的,她也感覺到了,隻可惜沒有發展下去。後來她多少是有點後悔的。1927年在美國留學時,正好胡適來美國,林徽因給胡適的信上說:請你回國後告訴誌摩,我這三年來寂寞受夠了,失望也遇多了。告訴他我絕對不怪他,隻有盼他原諒我從前的種種不了解。昨天我把他的舊信一一翻閱了,舊時的誌摩現在真真透徹地明白了。過去的就過去了,現在不必提了,我隻求永遠紀念著。事實上,在1924年春夏間,他倆的感情是發展到相戀的地步了。真正達到論婚嫁的地步,則是1931年春天,徐誌摩到北平教書之後。也就是說,林徽因和徐誌摩確實是相戀過的,隻是這個過程是漫長的,曲折的,不是那種幹柴烈火,一見麵就燒起來的愛情。這樣一說,就知道《人間四月天》裏的處理,是多麽荒唐可笑了。
有一件事,可以驗證林徽因和徐誌摩之間的感情有多深。徐誌摩1931年11月19日在濟南附近的黨家莊飛機失事遇難,梁思成從北平趕去處理喪事,從現場撿了一塊燒焦了的木頭。那個時候的飛機不像現在的,有些部分是木頭的。他撿了一塊飛機殘骸拿回去給了林徽因,林徽因非常悲痛,就把這塊木頭掛在臥室的床頭。直到她1955年去世,一直就這麽掛著。她覺著,她是愛徐誌摩的,徐誌摩又是為了趕回來聽她的演講而死的,她就要用這種方式紀念他。這在我們現在,幾乎是不可想象的。在這點上,我是說在感情的純潔與執著上,在對崇 高感情的理解上,我們是失敗的。我個人認為是這樣的。比如說,一個男子,你的妻子愛著一個她過去的戀人,當然他們之間什麽事也沒有,就是喜歡他或感謝他,兩人是很好的朋友。有一天,你妻子的朋友因飛機失事而死,你會不會替她去處理他的喪事。而且因為你知道自己的妻子喜歡他,所以一定要在現場替她揀上一塊飛機的殘骸,然後送給你妻子保存,而你妻子呢,對他又特別地喜歡,雖然你是我的丈夫,雖然每天晚上和你都在這張床上躺著,還是要把這塊飛機的殘骸恭恭敬敬地掛在牆上。我相信我們中間極少有人能做到,能做到的是神仙,但是他們確實做到了。
有人或許會說,反正徐誌摩已經死了,她隻是這樣懷念他,又不會出別的什麽事。這樣優秀的女人,肯定對她的丈夫不會有二心的。其實,她對他的丈夫是有二心的,但是她做得非常光明磊落。
學者金嶽霖,是中國第一流的哲學家。大概是1932年夏天,也就是徐誌摩死了沒多久,有一天,梁思成從河北寶坻考察古建築回來,林徽因哭喪著臉說:思成,我痛苦極了,我現在同時愛上了兩個人,我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怎樣辦才好。梁思成一聽就知道出了什麽事,知道林徽因愛上了金嶽霖,想跟他分手又舍不得。
這時候梁家住在北平東總布胡同,金嶽霖就住在梁家後院,另有旁門出入。起初也許隻是好朋友住鄰居,交往久了才愛上的。金嶽霖受過西方教育,生活很講究,他家的廚師做麵包做得好,每天早上就給林徽因送過去,沒事了就過到梁家在一起喝茶聊天。金嶽霖喜歡林徽因,梁思成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林徽因喜歡金嶽霖到了這個地步。聽了妻子的話,梁思成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全身的血液凝固住了,連呼吸都困難了。一麵感到痛苦,一麵又感欣慰,欣慰的是妻子很坦誠,沒有把他當成個傻子。想了一夜,他把自己和金嶽霖比了又比,覺得自己不如金嶽霖,林徽因跟金嶽霖結合會幸福的。第二天他跟林徽因說了自己的想法,同時說,你是自由的,如果你選擇了老金,我祝你們永遠幸福。當時兩個人都哭了。林徽因把梁思成的話告訴了金嶽霖,說梁思成說這個事情一切由我來決定,我要是喜歡你的話,他是可以離婚的。金嶽霖說,思成能說這個話,可見他是真正愛著你,不願你受一點點委屈,我不能傷害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我退出吧。
從此以後,金嶽霖就成了“遊牧民族”了。這是我的說法,叫“逐林木而居”。遊牧民族不是“逐水草而居”嗎?林徽因姓林,金嶽霖總是住在林家後院或是隔壁,林徽因到了哪兒他就到哪兒,還不是“逐林木而居”,還不是成了“遊牧民族”嗎?
金嶽霖此後終生未娶,一直到八十多歲去世,還是林徽因的兩個兒子給他送終的。他們之間的這種感情,這種思想境界,咱們這些俗人,想都不敢想。隻能說人家太完美太高尚,我們太庸俗太卑鄙了。當時他們三個人相處得非常好,甚至抗戰以後,林徽因和梁思成到了四川李莊,金嶽霖在昆明西南聯大,放了假以後就住在梁家。有時候我認為,我們這代人對上一代人,尤其是那些留學歐美的知識分子的感情是理解不了的。上一代人,新文化運動時期的那些人物的感情,我自己隻有佩服的份。人家就是受過文明教育的,是文明到骨頭裏的。所以說,我看了《人間四月天》的劇本,覺得王蕙玲女士也許是個好的劇作家,但對二三十年代中國新文化運動的那一茬知識分子根本就不了解。
我說的都是根據真正的曆史資料推斷出來的。不信的話,大家可以到圖書館借這些書看看,比如《林徽因文集》裏就有給胡適的信,還有給沈從文的信。
張幼儀
張幼儀也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女性。1920年,徐誌摩把張幼儀接到英國,在沙士頓住下,兩個人的關係就比較緊張了,離婚也就不足為奇了。張幼儀呢,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不管你徐誌摩要我還是不要我,反正我是徐家的人。離了婚也不再嫁,直到兒子結了婚,直到把徐誌摩的父親送了終,直到五十幾歲才跟一個醫生結了婚。結了婚,還在為徐誌摩的事操心,徐誌摩的全集,就是在她的操持下在台灣出版的。她活了八十多歲,在美國死的,三個女人中,數她活得最長。她是最後的勝利者。晚年還做了件很重要的事,就是接受她的侄孫女的采訪,寫了一本書,把她一生受的屈辱全寫出來了。根據這樣一本書拍出的電視劇,當然是為張幼儀說話了。林徽因清純可愛但不懂事,陸小曼幹脆就是個交際花,徐誌摩雖說英俊瀟灑,也難脫認人不準的幹係,這一切都不奇怪了。
這本書裏有個觀點,是很奇特的,就是徐誌摩和張幼儀離婚,後來跟陸小曼結了婚,張幼儀不恨陸小曼,恨的是林徽因,恨的原因不是因為林拆散了他們夫妻,而是因為林徽因既然答應了徐誌摩,後來卻沒有和他結婚,把徐誌摩閃了。她處處都是為徐誌摩考慮的,就是離了婚,她還是愛著徐誌摩,始終把自己當做徐誌摩夫人。
張邦梅寫《小腳與西服》的時候,他的爺爺張嘉鑄還活著,聽說孫女采訪了姐姐,要寫這樣一本書,特意叮囑,筆下對徐誌摩要留情,他怕姐姐一時糊塗,過多地給孫女說些不利於徐誌摩的話,孫女不知輕重全寫進書裏,損害了徐誌摩的形象。大概就在《小腳與西服》出版前後,張嘉鑄就去世了,他的遺囑裏有一條,就是告別儀式上不要放哀樂,朗誦幾首徐誌摩的詩就行了。
張嘉鑄生前還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1926年10月,徐誌摩和陸小曼在北京結婚時,張嘉鑄不顧姐姐的感情接受得了接受不了,歡歡喜喜地盛裝參加了徐誌摩的婚禮。這在常人看來,也是不可思議的。徐誌摩把你姐姐甩了,你還西裝革履地參加那個人的婚禮,給了現在的人怕就做不到。這個事情要從兩方麵看,一是張家人對徐誌摩多麽重視,再就是徐誌摩這個人的魅力多麽大。也就是說,徐誌摩這個人的品質是非常好的,決不是書上寫的,見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就要下手的那樣的男人,而是很有分寸,很有道德,很講究品位的。
陸小曼是個什麽樣的人
電視劇裏,把陸小曼演成個交際花,是最沒道理的。這麽說吧,陸小曼什麽人都可能是,最不可能是的,恰恰就是這個交際花。陸小曼的父親叫陸建三,是我國早期的留日學生,北洋政府時代,在財政部當過賦稅司司長。這是個很有權勢也很有錢的職位。陸小曼在少女時代,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在北京的法國聖心學堂念書,家裏又請了英國女教師專門教她英文。她天生麗質,俊俏可愛。這樣當她十七八的時候,就已經是北京社交界的名媛了,好多外交場合,也要請她出席。
說陸小曼是個交際花,不外是說她生活奢華,出入社交場合,還有捧戲子什麽的。可是要知道,我們平常說誰是交際花,是說她憑著色相取悅權貴,獲取金錢,供個人揮霍。陸小曼不是這樣的,她花的是自己的錢。隻能說,她不知節儉,不知愛惜金錢罷了。
徐誌摩的書信,常有勸陸小曼節儉度日的話。我們很容易同情徐誌摩而責怪陸小曼,說,這個陸小曼,要是勤儉過光景,徐誌摩就不會這麽北京到上海飛來飛去,也就不會坐飛機遇難而死了。這樣說是沒有多少道理的。飛機失事,誰也料不到,就是小曼再節儉,徐誌摩隻坐一次飛機,也可能遇難。至於說小曼生活奢侈,加重了丈夫的經濟負擔,曾一度陷於困窘,對正常人家來說,也不是什麽不可寬恕的事。名媛猶如名花,是要人供養的,像陸小曼這樣的女人,就是要破費錢財的。隻能說徐誌摩後來養不起了,不能說陸小曼不值得養。你不能要這樣的女人,又能下得了廚房,又能上得了廳堂,富了能和你一起去炒股發財,窮了還能和你一起去上街賣菜,真要能那樣的話,也就不是名媛了。
陸小曼
用世俗的眼光來看,陸小曼嫁了徐誌摩,是出了大名的,要是不嫁給徐誌摩,百年之後,誰知道世上有個陸小曼。這話初聽似有道理,細細一想,是沒有多少道理的。人活在世上,享福是主要的,出名是次要的。和陸小曼受的傷害比起來,出的那點名是微不足道的。陸小曼的母親說了一句非常公道的話,她說,小曼害了誌摩,誌摩害了小曼。當然,反過來說,誌摩成全了小曼,小曼也成全了誌摩。徐誌摩若不是一生中和這樣優秀的女人有過感情的瓜葛,隻是一個優秀的詩人,我們也不會這麽喜歡他。
陸小曼的品質也是很高尚的。 自從徐誌摩去世後,陸小曼的家裏,掛著徐誌摩的大幅油畫像,每天陸小曼都要在像前供上鮮花、水果。她自己呢,四季身穿素服,從來不去什麽娛樂場所。有一年清明節,還去硤石給徐誌摩掃墓。後來還出版了兩本徐誌摩的書,一本叫《愛眉小劄》,一本叫《誌摩日記》。解放前,她還和趙家璧一起整理了《徐誌摩全集》,可惜因時局太亂,沒有出成,不過總是盡了她當妻子的責任。
說起來叫人痛心,就是這樣一個幾乎可以說是聖女一樣的女人,卻得不到世人的理解與同情。不知道有人去過硤石沒有,就是海寧市政府所在地,那兒有徐誌摩墓,也有徐誌摩的故居,可是卻沒有陸小曼的墓。陸小曼的墓在哪兒呢,在蘇州,是她的侄兒改革開放之後給她建的。這就不對了,陸小曼是徐誌摩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夫人,為什麽不能和他的丈夫合葬呢。這也是陸小曼生前的願望。我覺得這是海寧人的毛病,也是海寧人的恥辱。徐誌摩有名氣,你們就認他是你們海寧的兒子,遷移墳墓,修繕故居,宣傳他。張幼儀的兒子在美國,有時還回來看看,你們就老說張幼儀是徐誌摩的妻子。無論是從舊道德上說,還是從新道德上說,都應當把陸小曼的棺木迎回去,跟徐誌摩合葬在一起。這事情,遲早會有人辦的,這一代的海寧人不辦,下一代也會辦,下一代不辦,下下一代也會辦。我就不信海寧永遠也出不了一個明白人。
以上就是我想說的,綜合一個意思就是不要老是說我們中國人沒出息,就在幾十年前,在新文化運動那個時期,我們中國出過一大批優秀人物。他們的才能和抱負,他們的情懷與氣度,都是值得後代世人敬仰的,也是值得後代人效法的。
讀了上述文章,可見我的觀點與該文作者相去甚遠。
愉快!
個人雜感,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