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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機會與最終的抉擇
[導讀//正文敘述式初稿]
那年(1989)的11月裏(但也可能是12月,自從和她分手的那一天後就再也沒有記日記的習慣了。本來準備了一個日記本用來記載與她的生活點滴,僅僅記了幾張紙,故事便嘎然而止,至今,那本嶄新的深藍色絨麵日記本依然趟在我現在位於美國家中的書桌抽屜裏,依然保留著原始的嘎然而止的內容),X紅正在係裏上專業課了,而我也完全是獨立一身,沒有任何其它的感情牽掛,且當時正忙於組織學生學習由XXXX大學黨委宣傳部長WXX組織編寫的《平定反革命暴亂》(標題可能有誤。時間過去太久了。隻記得封麵是淺黃中帶綠色且有深色條紋均勻地分布在整個封麵上)的材料。
這套所謂的政治學習材料,W部長也不過是在受到了湖北省高工委的委托下以自己當時的崗位職責為己任對在此之前發表在《人民日報》上的全部相關材料的一次匯編而已,其中並無他自己的個人觀點和評論,所以,那套材料不代表他本人的價值取向。我想我比較有資格對他做點評價,這是因為1988年暑假參加了那次在成都的倫理學研討會回到學校後不久,在當年的九、十月間我寫出了本人有史以來的第一篇社會科學論文,我借用了數學的坐標空間的直觀結構和統計學中回歸模型的分析思路,提出了倫理學(或任何一門社會學科)的理論體係(縱坐標)要與社會發展方向(橫坐標)保持在同一個回歸空間(例如上述兩個坐標構成的一個平麵)裏。然而,由於社會的發展可能存在著各種不同的方向或坐標軸,於是,一個社會的倫理坐標與其自身的社會發展方向之間構成的平麵空間可能會偏離最根本的社會發展方向,如果偏離得太嚴重了,就應該自動回歸到盡可能正確的方向上。那一時期,趙紫陽先生開始提倡在政治思想工作領域要“以人為本”,並由此在該領域引導了一股比較“自由化、人性化”的思潮。我本人也認同這一思潮。我曾將自己的那篇從未尋求過發表的論文完成後寄給了W部長過目並請他提意見。我的獨特的思維方式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們之間也曾就其中的某些觀點坦率地交換過意見,且互有認同。遺憾的是,W先生由於長期受到病痛的折磨已於2004年離開了人世,而那時我已流落海外,不知道他離世的消息,否則,我應該會以某種方式表達對他的哀思和懷念的,因為他在我的人生最困難的時刻給了我巨大的心理幫助,而如果沒有這一幫助,我將很難度過那場難關。此外,我也曾因自己家庭內其它成員考研後請求他幫助盡快核實考分以便能夠及時采取對策,他以最大的熱誠為我們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幫助。他是一位值得我向他表示高度尊敬和深深感激的人。所以,那一時期裏組織學生們學習那套材料對於我的心智和良知是一場極度艱難的考驗,令我備受靈魂的折磨。
正是在那段日子裏的一天晚上,我因為感到心情鬱悶和沉重便打算一個人去校門外的航空路上轉轉,正走到公衛學院的大樓遠端時,望見她從學院的大門口出來。那時應該是下晚自習回宿舍休息的時間了。隻有她一個人,出門後就轉向了我的方向,與我相向而行。一看見她一個人出現在我的視野裏,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憂愁和揪心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在大約40米的距離上隨著與她的靠近而益發深重,因為這是自分手以來唯一的一次兩人在燈光幽暗人煙稀少的路上單獨麵對麵的機會。我以極大的勇氣走向了她,而她則沒有退避,而是顯露出了兩人以前在一起時的那種小鳥依人似的柔軟而又溫和的表情!沒有愁眉苦臉的樣子,但卻少了以前的那份歡快的笑容。我說可以一起走走嗎?她順從地點點頭,沒有多語。望著她恬靜順從的樣子,我改變了主意不再出校大門了,而是建議到大操場上去走走。一路上,心裏的感覺真的非常好非常好,她也顯出了完全順從依人的樣子。但是,由於這麽長的時間裏兩人幾乎沒有說過任何話,一時間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從何說起,隻是默默地走著,走著。直到進到操場,還是默默地走著,走著,一直走到了接近另一邊的單雙杠區的一套雙杠所在的地方。在我進入大學後不久的一次體育課上,正是在完成了體育老師韓老師教授的一套動作從這套雙杠上落地的那一刻,韓老師拍著我的肩膀用武漢話說,是個搞體操的料!而這句話是那天的體育課上他對唯一的學生說過的,而我在大學裏的體育課目尤其是體操方麵的得分也一直是同班同學中最高的。是的,在中學時期的校運動隊裏待過好幾年的我那時擁有相對於我自己的身體而言足夠的臂力和強健的腹肌以及在中學時代就受到過基本體操訓練後所掌握的基本技能。
那套雙杠靠近一顆大樹。我們就站在了樹下。我轉過身以便兩人能夠麵對著麵。於是看到她仍然是一副順從依人、滿懷歉意的樣子,仿佛在對我說:“我不過是跟你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你能原諒我嗎?”她的頭始終微微地低著,嘴角帶著那種由於歉意、委屈和希望獲得諒解和寬容的嬌羞的期待,偶爾還有點輕微的抽動,總之不是愁眉苦臉的樣子。看著她的樣子,我的心裏開始升起一股深切的悲傷但卻又非常憐愛的心情,知道此刻她的心裏也是非常的不好受,因為她也曾經受到了非常的傷害。我不能對她有哪怕是絲毫的怪罪和指責。可我還能說什麽呢?告訴她我依然為她而深深地痛苦著?告訴她我對她的愛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比擬的?告訴她我依然愛著她?希望和好吧?我聽見了自己內心巨大的悲憫和悵然!我不能對她說那些話,因為在剛剛過去的當年十月裏我收到清華大學拒絕我入學的(本校黨委在收到清華大學對考生的政審通知後給了我一個在89事件中的表現不過關的評價)通知後,我已深刻地感到我在這所大學乃至這個國家的前途已經基本終結了,我將毫無疑問地失去任何晉升機會,隻能要麽轉而出賣良知以換取維持基本生存的基本所需(這是我絕對不會幹的事情);要麽我主動離開這裏(可是離開後我能幹什麽?失去了大學這個最高的創造性基地,我將一事無成)。我可以承受任何痛苦,容忍任何過錯,接受任何回報,但我不能承受自己的一個毫無希望的人生,更不能把自己毫無希望的人生在對方毫無知覺的情形下加載到她的生活之中,除非我能以完全獨立的自我創造為自己提供希望。可是當時的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夠在什麽領域體現出自己的什麽樣的價值!我對自己的人生感到了徹底的幻滅!從而,如果此時我希望與她和好,那麽,在很快的將來就會將她和我拋進另一個更大的痛苦的境地!而她將再也承受不起絲毫的傷害!她需要全新的生活,而那個新的生活應該可以帶給她新的希望,而我在當時是絕對不可能的了。非但如此,我的失去希望和前途的人生隻能更加重她的痛苦。這些意念是在剛才一路從相見時刻一直到默默地走到這裏時逐漸清晰起來的。想到這裏,我的心反倒平靜了下來。
於是,我對她說,“X紅,你知道嗎?其實,隻要能夠和你說上幾句話,不管是什麽樣的幾句話,我就感到非常的寬慰了。”她依然微微地低著頭不說話。恰好那時從已經開始落葉的樹梢上有不大不小的雨滴飄落了下來,我隻好用充滿柔情的話語說,下雨了,別受凍了(也許說的是:我不想讓你受凍),我們還是回去吧!於是,我們就轉身離開那裏朝學生區那裏走去。一路上依然是默默地走著,走著,直到將她送到學生區的大門口才望著她進去並消失在她的樓道裏。那天她自始至終沒有對我說過一個字。
在隨後的一年多裏,我受到的工作壓力越來越大,政治仕途已然徹底喪失。而一年又一個月後我因為複雜的原因被解除了職務,停止了工作,為期長達近一年時間。校學工部部長、以前的朋友似的人物曾繁輝曾對我說,在你這個年齡、在這樣的時代發生這樣的事情是非常非常罕見的了。是的,我內心的堅韌和不願認錯(我根本就沒有錯)的態度以及突發的、實質與我無關但卻被認為是我所為的一次流產事件是促成這個結局的主要原因。而我在與她的這次唯一的兩人單獨麵對麵的機會裏竟然一句包容挽留的話也沒有說,一定令她對我感到了徹底的失望。可是,她其實既不明白我當時的處境,當然也就無法弄懂我的心。
不管怎樣,我當時的思想狀況隻能導致我作出自己應有的選擇:我無路可退!也就是說,我不可能以承認他們所定義的錯誤來換取他們對的我的工作崗位的保證,因為,我在89事件中的所作所為已經被校方認為出格了。一是在89事件進入到空前緊張的時候,院黨委書記兼院長CSS把我叫到院學生辦公室對我嚴厲地提出我必須加入中國共產黨,我則以明確而果斷的語氣回答說,如果共產黨繼續以這樣的方式處理這類問題(即學潮),我絕對不會加入這個黨。書記聽了我這話後感到既震驚又無奈。二是我在學生區的宿舍牆上貼出了一張大字報(現在已經無法還原全文了,但我相信學校的保衛部門留有照片存檔),大意是學生的要求是正當的,希望學校有關當局采取積極的措施與學生們對話,消解分歧,化解緊張,等等。就是這樣一份既天真可笑又非常溫和的大字報,我受到了嚴厲的批評,因為作為政治輔導員,我是唯一一個公開表達自己觀點的人。這是一個嚴重的另類事件,是不能被容忍的。這也就是最後校黨委為什麽會在我的清華大學入學政審中給出否定結論的事實依據。因此,如果我認了錯,我就會留下書麵證據,而上述兩大事件在未來的任何時候都將成為他人肆意給我穿小鞋的理由,也就是說,我將由於自己的軟弱而不得不自甘被他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這在我是絕對做不到的,因為我絕對不願以喪失自我尊嚴為代價來換取苟且的生存之道。
如果說這次的麵對麵所傳遞出的信息以及隨後半年中不再與她有任何交往令她對我徹底的絕望,那麽,半年後的五月裏一次不約而同的空山洞之旅就是我向她透出的我的最終抉擇:離開她,隻在心裏默默地祝福她!
空山洞之旅是一次奇妙的安排。自從1987年7月畢業留校後,從未聽說過公共衛生學院的分團委組織過青年教師和當年在公衛院各專業實習的畢業生的春遊活動,以後也不曾有過,但1990年五月,即將離任分團委書記的李朝陽(現任美國聯邦CDC官員,住在亞特蘭大)組織了這次活動,租了一輛大旅遊車,載上將近50多人於五月裏的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日前往位於湖北京山縣的空山洞。我邀請了在校計算機中心工作的好朋友謝利民(謝身高1.78米)前往,而他則邀請了兩個女孩做伴。一個是性格沉穩言語較少而體型較高的XXX,另一個性格活潑話題較多而體型嬌小玲瓏的XXY。XXY的父親是公衛院某教研室的知名教授。謝與XXY都是校子弟,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對他邀請這兩位女孩做伴感到很詫異,因為他事先並未和我商量過這樣的安排。我想,很可能是他有意對朋友的為之,以便借此創造什麽機會。
在李朝陽即將離任前的三月裏,他曾在未報經公衛院黨總支批準的情況下,邀請我參加了分團委職務交班的選舉會議。在李朝陽看來,我是學生政治輔導員,如果沒有任何政治上不妥的因素,由我來接任這個職位是最恰當不過的了。在他對我作了簡單介紹後,我答應願以自己的熱忱和能力為大家服務並接受大家的監督。因此,李朝陽遂提議我作為被選舉人,而參加那次會議的共青團員們也就選舉了我來接任這個職位,因為那時我還是一名未到離團年齡的共青團員,有選舉和被選舉權。此次選舉會議還確立了新的分團委組織結構。由於前任班子要到五月才離任,因此,新老班子共同商議組織一次春遊活動。這才有了此次的空山洞之旅。
然而,令李朝陽意想不到並感到尷尬的是,當他將此次會議選舉的結果呈交到院黨總支後即遭到了否決。分管此工作的黨總支副書記LYX重新召集了包括我在內的會議,宣布上次的選舉無效,並任命了新的班子。我對此未有感到任何的不滿、消沉和怨恨,就如同當時我被選舉擔任這一職務時也不曾有過任何的興奮一樣。我非常的平靜,因為在我的眼裏,那不過是一個發揮個人某種能力的崗位而已。但是,院黨總支的這一幹預表明,我在這所大學裏將不會有任何的政治仕途,而某級共青團委員會不過是同級黨委的傀儡青年組織而已。盡管組成這個組織的共青團員們都已是成年人了,但它作為社會團體組織在政治上不具有任何獨立性。
旅行的日子終於來到了,而她以及另一位女同學也來了。她上身穿著一件紅色的羊毛衫,配上深色的長裙。並非緊緊裹著身形而是略顯寬鬆的羊毛衫自由自在地因而絕好地透露出她那纖細妖嬈的身段,而她的臉上則洋溢著一股平靜的青春活力,笑容也時時地掛在了臉上。這是每一位即將畢業的大學生都會擁有的心情,而她則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她已在三月份就獲知自己被內定為當年秋季入學的碩士研究生了。這無疑是她在當年的全部畢業生中可以由此擁有額外的內在快樂的心靈之源泉。而我在此之前也已從HXX那裏知道了她的這一好消息,心裏早已為她默默地祝福過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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