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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十次生死之間係列之四:那一刻,我踏上了軟而實的河床

(2011-03-15 18:25:14) 下一個


我的十次生死之間係列之四

那一刻,我踏上了軟而實的河床

雖然已經過去32年多了,踏上河床時那一刻的感覺直到今天依然那麽真切。

1974年春節過後我剛滿10歲,母親因為眷顧在湖南安化的山村老家當回鄉知青的大姐和大哥而去了湖南。父親也在一年多前又被發派到二中農場當看守和種地,很少回家。

那年暑假期間,小黑從縣城新堤(普通話發音:xin 1 di 1;當地發音:xin 1 ti 2)回到峰口。他的父親曾經是二中的書記兼校長,幾年前因為父親調職全家搬到了縣城。小黑比我大兩歲,小時候因為甲型肝炎(即俗稱的黃疸肝炎)曾和我在同一時期住過院,但我比他恢複得快。我不記得是否和他住同一個病房,但我還記得我們住過的病房在後來隻作為門診用的建築物的南部,病房窗戶則對著通往武漢的老公路,也還記得出院那天和他告別的情景:我被父親領著在他的病房和他告別;他的病床在靠窗戶的左邊;直到走出醫院大門50 ~ 60米,我還回頭和他說再見,他則趴在病房的窗戶上向我揮手。那年我隻有3 ~ 4歲。

可能就因為這段經曆和印象,小時候我們隻要有機會就會在一起玩。不過這種機會非常少,因為他母親當時是峰口小學的老師,他們家不住二中,好像是住在小學或是鎮上其它什麽地方。正因為如此,小黑和街上的孩子們玩的機會比較多,但隻要他來到二中,隻要我碰到他,就會湊上去和他玩。他也很高興我和他一起玩。雖然他比我大,但從不欺負我。印象中他總是笑嗬嗬的樣子。隻是因為他的皮膚顏色非常深,即通常所說的黑皮,所以,不知是父母還是其他什麽人給了他這個名字。當然,這隻是小名。遺憾的是我從不知道他的大名。

這次他來到峰口度暑假,住在靠文化館附近的親友家。一天,他一個人來到二中,我們遭遇了,於是我跟著他一起玩。他帶著我出了二中校園,又到街上約了他的三四個朋友。我們先是去了文化館。這是我第一次到鎮上的文化館。我們在一樓活動室看人下了一會象棋,又到另一處看人打康樂球(一種類似台球的遊戲。球的質地、形狀和大小與中號木質象棋差不多,放在一個有邊框圍著的正方形棋盤內,棋盤的四個角各有一個洞。遊戲由兩個人玩,每人手持一根擊球杆,擊球方式和勝算與台球一樣),最後到二樓看人唱戲。我們沒有太多的興趣聽戲,便出來了。因為天氣炎熱,不知道誰提出說去大河遊泳,還說可以涉水過河,因為不知道什麽原因那年夏天的水非常淺,兩岸的大部分河床都露出水麵了,大人們可以踩著河心的河床過河,因而可以很輕鬆地遊到對岸去。大夥同意了。於是一幫人便朝著日軍建的橋的南邊河岸奔去。那裏離文化館比較近,下水也方便,過河後就可以到以前我們從未去過的萬全公社(即現在的萬全鄉,那時稱為公社),因為當時峰口沒有橋通往對岸的萬全公社。兩者間隻能通過小木船渡河,還要交錢,單程每人次2分錢,那時一個雞蛋或一隻鉛筆都隻要3分錢。

到了目的地一看,果然不錯,河麵與往年夏季大水時節相比變得非常狹窄。盡管如此,水麵上還是不時地有船隻來往,有些還是機械化的小木船,俗稱機帆船。因為是夏天,每人都隻穿著一條短褲和背心(那時裏麵不興穿三角褲,也沒有這樣的褲子可以穿),所以,大夥都沒有脫衣服就開始下水了。最初我不敢下水,說實在的,這是我第一次到大河裏遊泳。每次來到大河邊,望著寬闊的河麵,我完全沒有自信。我的很多同學經常在同學們麵前說自己遊過河了,還有的說自己可以遊好幾個來回。我真羨慕他們的能力。

小黑和其他夥伴們在水中玩得很開心,每個人都遊了好幾個來回了,還有的孩子遊到對岸後坐在河床上休息,小黑也在對岸向我招手鼓勵我下水過河。我經不住孤單和誘惑,終於向水中邁出了步伐,踩著河床向對岸走了過去。然而,我卻不知道,這是一次真正的死亡之旅。

最初的河床由於沉澱著炭渣和碎磚瓦還算結實,並且有些紮腳,讓人感到不夠舒服。幾步過後,腳下的泥土開始變得濕乎乎軟稀稀,稀軟的泥漿剛好漫過腳背,但其下的泥土則比較硬實。當離河心還有大約5米遠的距離時,站在水中的我已經不得不昂起頭仰麵朝上才能保持口鼻露出水麵之上。這個時候,按道理我應該退卻返回,因為我不知道繼續下去河床的走勢如何,但我知道自己應該沒有能力遊過去。然而,不知道是受到什麽力量的驅使,我沒有返回的意念,況且,正在這時,我看見在西南方向的河道上一條由馬達驅動的小木船正向我所在的方向駛過來,離我大約50 ~ 60米(我想應該有這個距離)。船頭及其兩邊都坐著幾個人。在其後麵的水麵上,兩道約10cm高的波浪由船身的兩側向兩岸一直延伸開去,拍打著水邊的河床,激起一串串水花。望著它快速行進的樣子,我感覺它好像正對著我,如果不趕緊離開,它將要撞上我。悄悄地,一陣畏懼感襲上心頭。由於我的身體朝向河對岸,於是不假思索地深吸了一口氣後將頭埋進水中,想用最笨的辦法將身體浮起來以便開始向對岸遊過去。應該說,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決定!

然而,由於經驗不足,我並沒有馬上浮起來,頭蒙在水中身體掙紮了一下才將雙腳離開河床,隨即開始展開四肢用蛙泳(這是我學會的唯一遊泳姿勢)姿勢向對岸遊去。由於心急緊張,動作有些不協調,加上身體沒有完全浮成水平狀,所以,遊得很艱難,隻感覺力氣消耗得很大很大,而身體移動得很慢很慢,仿佛時間和空間都凝固了似的。我感到自己已經快憋不住氣了,真正的恐懼感突然間竄進腦海,雙腳也開始下沉,身體逐漸立直,然而我仍然不顧一切地拚命劃動著雙臂。就在我的雙腳已經接觸到稀軟的河床時,我的頭還浸在水中,但已經到了必須換氣的時候了,然而,我不知道一旦站直了身體是否可以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我想自己這次算是完了!身邊沒有一個人:沒人能幫我!在使盡最後一點氣力後,身體已經完全站直了。我不得不昂起頭,但口鼻依然在水中!我開始嗆水了!刺鼻的河水也刺激了我的潛意識,我知道自己必須趕緊邁出幾個步伐,於是,我邁出了。一步、二步、三步之後,我感覺頭頂出水了,第四步時我的眼睛接著是鼻子也出水了。鼻子出水的一刹那,隻感到腳下的泥土依然軟而稀但其下卻是實實在在的支撐!心理上的突然放鬆令我感到整個世界一下子變得出奇的美好,隨即大而深地猛吸了一口氣!然而,那條機帆船此刻離我的垂直距離已經隻有幾米遠了。看著它的浪頭漸漸打了過來,而我的身體站在水中很不安穩,我趕緊又邁出兩步,脖子露出了水麵。就在這時,船頭掠過了我的身體,接著那股波浪拍打在我的頭上濺起較大的浪花,還將我掀動得在水中搖搖晃晃。由於船身側麵離我隻有兩三米的距離,我用大腳趾頭緊緊地摳進泥土中,像釘子一樣釘在那裏一動不動,任憑身體隨著被船攪動的水體來回搖擺。待波浪漸漸遠去後,我才踏踏實實地走出水中,上到岸邊和已經等在那裏的小夥伴們會合。

我相信,如果當時折轉身體返回,就不會有這次經曆了;如果不是及時地拚命地遊動身體,恐怕我將葬身河底了,因為在那一刻,沒有人會冒著機帆船的快速行進下到水中來救我;他們甚至可能認為我一定可以遊過去而毫不在意,然而事實上隻有我自己知道當時我處在極其危險的生死邊緣上。

稍事休息嬉鬧一會後,我們決定返回。這一次,我對自己充滿了信心。由於那一刻沒有船隻臨近,我不再感到緊張,整個身體和心理都放得很輕鬆。我和大家一起下到水中,當走到不能再走的地方時,我依然深吸一口氣後將頭埋進水中,隨即心情輕鬆地舒展開四肢向河的那邊遊了過去:那邊是我的家所在,盡管那年暑假通常隻有我一人在家!

(全文完)

起筆至完成:大約2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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