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來源: 尖尖 於 2004-03-11
我其實沒怎麽參加過送別會——我參加得最多的是飲み會懇親會交流會忘年會新年會——當然萬會不離其宗，所有的結果都是圍繞一個吃字提倡一個喝字，雖然當初剛來日本對party後居然沒有舞會很是不解不滿，但是入鄉隨俗我現在也看不慣那些拉拉扯扯摟摟抱抱的聚會了——還是吃吃喝喝腦滿腸肥來得簡單，長裙子都沒必要穿，更無忌腰圍呀贅肉什麽的暴露出去壞了名聲——而且我還很奇怪地運氣好，在這個文明禮貌從小抓，見人說話三分假的國土上總能碰到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不拘小節，比如我常常掛念的八女人民，無論什麽會都能成功地開成吃喝大會；比如前不久他們熱烈歡迎我老板自歐洲歸來，正襟危坐地堅持到老板出去聽個電話，他們就放鬆地躺在榻榻米上，而且立馬就有人愉快地發出均勻的鼾聲……
這一次是去一家公司參加送別會——送別的對象就是我自己——我不過以前在他們公司賺過零花錢，他們是我的衣食父母我覺得感激還來不及呢，憑什麽要興師動眾勞命傷財地給我開送別會？！這令我很是無功不受祿地惴惴不安——老板教育我，如果你不主動配合主辦參加這樣的送別會，你才是大家的迷惑！
送別會選在叫一間叫“八仙閣”的中餐廳，榻榻米的房間裏擺開4張中式旋轉大桌——你可以想象，那餐桌會是多麽的矮！因為我們是席地而坐，在和式房間裏吃中餐，我先入為主地就覺得整不爽！畢竟跪坐在那裏很是放不開，胃受壓迫腿腳麻木不說，到各個桌子去敬酒起起落落地更是件麻煩事情。人到齊了，酒擺好了，頭道大菜龍蝦拚盤也上來了——我們開會了。
公司老板照例不著邊際令我也令大家摸不著頭腦地狠狠地讚美表揚我一頓，說托我的福沾我的光公司生意順風順水還在中國開了兩間子公司——還好我好歹明白お陰様で的真實含義，同時曆經那麽多大會小會臉皮早已百煉成鋼，我謹標準地頷首致謝，臉上適當地飛滿了不好意思地紅霞。部門代表、我那颯車酷愛x-japan的朋友中村接著講話。我在人群中看他，覺得他會很老練地繼續不著邊際地表揚我的莫須有的優秀——事情在這兒有了瞠目結舌的變化——中村，他站起來就哽咽了，而且還要泣不成聲地講完那些感謝懷念和祝福……我所受到的教育和經驗還是遠遠不足以應付這樣的風雲突變，座中泣下明顯該我最多，可我就是不能如大家和自己所願青衫濕透，隻能傻乎乎地看著中村熱淚盈眶的眼睛發呆——我甚至飛快地想作為日本的會社員他就不怕在公司暴露我們個人關係也很好？他就不擔心關於什麽什麽的緋聞？我倒是來去自由一走了之……
終於結束了審判一般的對我的個人評價控訴大會，前所未有的高度評價，大概也是絕後的——日本啊！嗬嗬，我怎麽說呢？！現在該我表態了——其實應該寫好放在口袋裏到時候拿出來念的，可是我不知道啊，我就盡我所能發揮全部照貓畫虎的本領，開始對貴公司及皆様進行我能夠做到的最高度評價——我說作為留學生我能跟貴公司合作我很光榮啊，我說本來是經濟利益的臨時工因為貴公司的皆様而變成了超越國界的人與人之間的心靈交流我幸福啊，我還說貴公司和皆様教給我很多學校裏學不到的東西這將是我一生的寶貴財富啊……
我居然也說得淚流滿麵泣不成聲而且絕對是自然而然——老板見好就收果斷地高舉酒杯說讓我們為了中國和我今後的發展和活躍——幹杯！然後偷眼看看中村，他早若無其事地喝酒吃菜聊天還忙裏偷閑地笑看我一兩眼！吃吃喝喝就是好，氣氛熱鬧而輕鬆，能說的可以盡情地說，不能說的就盡情地搓，說得嘴渴搓得難受那我們還可以接著喝！啤酒日本酒紹興酒，加水的加冰的加糖的，喝不了的就喝チューハイ喝可樂喝烏龍——石原小姐告訴我，他們今天都是打的來上班的，知道晚上開不了車回家。我曆來號稱滴酒不嚐撈菜大王的居然也破例喝了，還喝高了！或者是我願意，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開心不如意，我現在過得好好的每天吃得飽飽的，我的毛病曆來都是沒有感覺——今天的感覺來自送別會，誰跟我喝酒我統統來者不拒——嗬嗬，居然還是很清醒的嘛！我們借著酒回顧過去展望未來，我們從遣唐使扯到扯到小泉外交政策再扯到淺田雞場老板的自殺，我們半夢半醒地約定今年黃金周相約在北京——中村炯炯地盯著我，用還算對得起我的中文重複三遍不見不散——誰怕誰嗬！酒高人膽大，殺遍天下我不怕！天下的宴席都散得很早很快，尤其是日本。
我捧著一束美麗的花，我接過公司贈給我的紀念禮物，我自我感覺腳步堅定心曠神怡地在大家的目送中跟中村石原先上了出租車，回頭看看跟我揮手的那一群本來跟我毫不相關的人，酒勁就從眼眶開始上來了，我把頭埋在花裏，然後說完了我得了花粉症，然後理直氣壯地眼淚婆娑。中村家就在車站附近，他到底還是成了最後送別我的人！車站照例還是熱鬧熙攘的，我們在喧嘩和躁動中伸手告別——這時候酒勁不僅突破了眼眶，還加大了手力，我們很自然地擁抱了一下——x-japan的the last song中那句最震撼人心的“抱きしめて”馬上出現，一時間天旋地旋不知今夕是何年。還好酒勁馬上就過去了，花粉症繼續，我就這樣淚落滿襟地揮別中村上車，在車上抱著花繼續傳染花粉症，然後狼狽不堪地下車，然後看天上正好半個月亮爬上來，借著殘餘的酒膽掏出電話打給一個從沒見過的朋友，稀裏嘩啦一通哭訴，也不管他聽得清楚聽不清楚，全然不顧周圍詫異的或者同情的目光臉色……
然後，到家、上樓、開門、筋疲力竭地睡去。一個例行的送別會，居然令我如此心力交瘁！清晨爬起來看自己憔悴的臉，我才突然無比清醒地發現：都是x-japan惹的禍！我拔下耳機，我打開我的u-disk，二話不說，全部的，cancel!
經常喝酒的人跟我說，喝高了，醒來的感覺是發酸發苦，胃裏嘴裏；我也是，酸不拉唧澀不拉唧地想起以前的什麽東東來：
曾照亮你笑顏的那顆星還在天邊高懸
可是我不知道你
如今在哪裏
漂流
揮手時牽起的那縷風似乎還輕撫著你的臉麵
可是我不知道哪裏才能再尋覓你的溫柔
這個和風習習的夜晚
就那麽輕易地
揮過道別的手
經曆了滄桑之後
我的相思竟化作了濃濃的
鄉愁
假如歲月能夠倒流我定要守在你必經的
路口
假如能再一次和你邂逅
我會用終生把你
守候
總是在很靜很靜的夜裏總是在早春新雨後
想起你深情款款的
凝眸
其實揮過告別的手後
熱淚已經在
我心匯成了
河流
其實
道過酸辛的別後
我真的很想
再一次的回頭
生活中沒有太多的假如
能再次牽你的手是我這一生的
渴求
今生錯失你的手成為我心中永遠的傷口…………
事實證明，我還是喝高了，而且還是二日醉，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