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橋」是一個小鎮，卻是千年前宋代肇基之處，位於小鎮的「陳橋驛」更是宋太祖趙匡胤「黃袍加身」當上皇帝之地，這個充滿弔詭與戲劇性的故事，多年來深深的吸引我，現在千裏迢迢的來到這個七朝古都，首先要造訪的就是這個位於河南省封丘縣黃河北岸深具歷史色彩的古鎮了。
我包了一輛出租車，離開開封市區往北行，沒多久就經過「鐵塔」公園，再繼續北行，時而仰望天空，彤雲朵朵，陽光時隱時現。11月初的天氣還相當宜人，車行在平坦的鄉間路上，這時透過左邊車窗，看到不遠處的蘆葦叢外，一片平靜無波的渾水，水上煙霧飄渺。在深秋的雲空下，一望無際，啊！原來這是黃河，第一次這麼近看到黃河，心裡真有些激動。就在我凝望河水後不久，車已繞到一道防波堤上，繼續前行，黃河變成在右方的遠處了。這防波堤大約有十米高，兩岸植有白楊等綠樹，樹下一片綠色雜草，間有農民種的菜蔬。
車在堤上行了二、三公裏，兩旁竟看不到房舍與人煙，「陳橋」在那裡呢？司機也是第一次來，沒有概念，我們納悶了好一會兒，終於見到一位長者走在堤旁，司機停車相問，他很親切的指指左前方說：「快到了！」我們照著他所指的前方，下了防波堤，來到一條柏油路上，往前一看，兩旁屋宇櫛比鱗次，有商店，有住家，而且民居還保有古風，多數民居的門扁上都書有「詩禮傳家」、「敦親睦鄰」等等難得見到的古禮字句。
我們來到「陳橋」了。
「陳橋驛」就位於這條街的左方，是一座紅牆大院，佔地頗廣，外觀頗有氣派地具古色古香廟觀之風采。「陳橋驛」三個大字掛在大門上，門前紅柱上有副對聯：
陳橋兵變奠宋代基業
黃袍加身定趙氏乾坤
驛站是古時候官方為長途傳遞信息與休憩所設之處所，陳橋驛曾在宋徽宗時改為道觀，因那是宋太祖發祥處，不宜再作驛站，到明朝時則是東嶽廟，在英宗天順三年(公元1459年)曾經重修過。
大門前的這副對聯，真切的道出了趙宋之肇始：1050年前的後周世宗柴榮，於顯得六年(公元959年)駕崩，其年僅七歲的兒子柴宗訓(恭帝)繼位，第二年(公元960)正月初一，朝廷收到假情報說，北漢與契丹聯合南侵，朝中宰相範質等人，不辨真偽，就派殿前都點檢趙匡胤率領禁軍北上「抗敵」，趙匡胤知道這情報是他部下所造，所以他的先頭部隊出發兩天後，他才率大軍北上，當晚就在「陳橋驛」紮營過夜。這時軍中已開始有人議論說，皇帝年紀太小了，為他賣力打仗也不會知道，不如先擁趙點檢為天子，然後北征。與此同時，趙匡胤的弟弟趙光義(後來的宋太宗)與另一位將領趙普等人商討這事。為了取得京城裡將領的支持，連夜派人回開封城，與殿前都指揮使石守信等人取得聯繫，這樣就萬事俱備，隻等趙匡胤登基了。
第二天一早，趙匡胤假裝宿醉未醒，眾將士湧入寢室，拿著一件黃袍披在他身上，並且向他跪拜，高呼萬歲，接著請他立即上馬，率軍回開封城，沿途並未遭到抵抗，在行「受襌禮」後當上皇帝。由於他曾擔任過的歸德軍節度使的藩鎮所在地是宋州(今河南商丘)，因以為國號，仍定都開封，是為宋太祖。
這充滿戲劇性的「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朝代更替，就是這樣發生的。在歷史長流中，朝代之更替屢見不鮮，但是這「黃袍加身」並無其他改朝換代事件之充滿血腥，尤其是當時正處於唐末五代十國時期，變亂相乘，在短短的54年間─即由後梁朱全忠篡唐開始(公元907年)到趙匡胤逼後周恭帝禪位(公元960年)就有五個朝代更替，其中享國最長的後梁不過17年，最短的後漢才4年，可見動亂之頻仍，每次更替，無不大動幹戈，人民流離失所，而趙匡胤「黃袍加身」當上皇帝，竟兵不血刃，令人稱奇。
回顧了這段歷史後，走進陳橋驛大門，看到的都是與故事有關的文物，如「宋太祖黃袍加身處」石碑，與傳說是他當年繫馬的一棵大槐樹，樹旁佇立一匹石馬，馬旁石碑寫了「繫馬槐」三個大字。但令我感興趣的是一道短牆上的畫，畫中旌旗飛揚，軍士躍馬於「陳橋驛」，趙匡胤在將士的簇擁下騎馬前行，這樣充滿「武行」的陣容，卻可能不是他真正所要的，這可從他即位後次年所導演的「杯酒釋兵權」看出端倪。以後人的眼光來看，「杯酒釋兵權」是「黃袍加身」後的必然產物，隻是這樣的因果關係，未被當時披他黃袍的將士們所料到而已。
趙匡胤是在即位後翌年(建隆二年，公元961)七月初九日宴請禁軍將領石守信等人，席間趁酒酣耳熱，說出了心中話：「要不是靠眾將士的擁立，我不會有今日，但當了天子後，日子也實在不如當節度使逍遙自在，如今我幾乎沒有一夜睡得安穩。」石守信等人不解的問道：「陛下貴為天子，還有什麼可憂慮的？」趙匡胤說：「我這天子的位子誰不想坐啊？」石守信等人這時聽出話中有話，趕緊表白說：「天命已定，誰敢有異心？」趙匡胤苦笑著說：「你們雖不會有異心，但假如有朝一日部下將黃袍披到你們身上，你們即使不想當皇帝也難啊！」此話一出，石守信等人大驚失色，慌忙請趙匡胤給他們指出一條生路。
「黃袍加身」既萬萬不能重演，則隻有使昔日袍澤而今日是臣屬的禁軍將領們解除兵權，才能徹底。因此向眾將領開導說：「人生在世所追求的不外是榮華富貴，享受安樂的生活，為你們打算，不如交出兵權，回家購置良田美宅，天天過逍遙自在的日子，這樣君臣之間沒有了猜忌，上下相安，豈不美好？」這一番恩威兼施的話，使石守信等將領深有領悟，果然於翌日稱病辭職，交出兵權。
「杯酒釋兵權」與「黃袍加身」都是宋祚奠基與國甙l展的重要事件，不但影響深遠，而且都是在不動幹戈的「和平」氛圍中達成，使後人不得不佩服趙匡胤的為人或他的運氣了。
我懷著這樣的感想走出大門，下午的陽光柔和的照著陳橋小鎮，左邊的紅牆下，有幾位耆老在西照中閒聊。這情景使我想起唐．元稹「行宮」所詠的「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話玄宗」。不過，這幾位耆老看起來不似在聊「黃袍」畢竟是千年前的事了，「黃袍」老去，紅牆也已斑剝落，隻有陳橋佇立在歷史長流中。
旅遊小貼士
●開封做為北宋京城168年，有很多文物可以觀賞，既然來了開封，建議也跑一趟陳橋驛，因為這是北宋發跡之處，是很有意義的「歷史之旅」，除了給你很多感想之外，也有很多想像。
開封市區到陳橋驛來回包出租車大約人民幣120到150元，回程可要求走黃河大橋，觀賞一下這「母親河」。這樣的來回旅程大約50公裏。
／許森茂
/摘自世界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