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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夢巴黎 :出國回國的故事(4)

(2009-11-22 13:22:03) 下一個
三、告別紀瀾和親朋

廣州美國領事館門外的公用電話亭,梅梅一掛斷家裏的電話,就撥通了紀瀾的號碼。

剛剛獲準留學簽證,她興奮地將這個喜訊,第一時間告訴遠在北京的紀瀾。

電話中,紀瀾失態地發出意外的驚呼。

雖然留學是他出的主意,並且他一直關注梅梅的每一步準備,知道她考托福、找擔保、申請學校、辦理護照,一路走來特別順利;但是,留美簽證是眾所周知的困難,許多同學連遭拒簽,常常兩三年也辦不成。紀瀾沒想到梅梅一次簽證成功,很快就要離開中國。

而他由於工作繁忙,頻繁出差,連托福都還沒有考。一想到梅梅即將飛往遙遠的大洋彼岸,那個他無法靠近的國度,紀瀾忽然覺得自己的世界失去了重要的支點,一切在片刻之間傾斜,他的心感到一種從所未有的慌亂和疼痛。

他是真心喜歡梅梅。這麽多年來,梅梅是他唯一知心的異性朋友。

在學校,如果不是梅梅刻意回避他的暗示,紀瀾也許會鼓起勇氣向梅梅表達心底的暗戀之情。畢業以後,他本想等事業有一定的起步,等自己更有實力,再向梅梅表達心意。

但現在,梅梅出國在即,他痛失表達的機會。

出國前夕,梅梅特意飛去北京與紀瀾告別。

對於紀瀾,梅梅清楚,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是紀瀾的家庭。

雖然紀瀾為人低調,從不提及,可是他北京的家庭背景,在大學裏並不是什麽秘密,連院長和教授都對他另眼相待。梅梅不願承受高攀的壓力。

當紀瀾提議一起出國的時候,她覺得那不僅是一條個人發展的出路,同時也會給他們之間的感情,提供一片自然發展、沒有壓力的土壤。

離別在即,紀瀾特意帶梅梅去看天安門、故宮、北海,逛老北京的胡同,上茶館,聽京戲。

冬日的北京那麽寒冷空曠,心愛的女孩走在身邊的感覺,更加溫暖親近。

我們是不是一定要遠走異國,才能找到更好的人生?

紀瀾開始後悔鼓勵梅梅出國,讓年輕、單純、從未離開中國的她去到那個他自己也不甚了解的西方國家。他好想對梅梅說,放棄美國,留下來,留下來。可是他深知梅梅的性格,此時她已是在弦之箭,誰也擋不住她看世界的好奇心。

北京國際機場,紀瀾心情複雜地送別梅梅。

雖然喜怒不溢於言表,是他一貫的為人風格,可此時此刻,更需要十分的自持,才能掩飾內心的不舍。

臨別贈言,千言萬語他都默默埋在心底,隻是用兄長的口吻,一再叮嚀梅梅:“出門在外,自己多加小心。寫信回來,決不可為了不讓人擔心,而報喜不報憂。實在困難,就立即回來。”

梅梅體會不到紀瀾的心境,樂觀的她已開始憧憬與紀瀾在美國校園相聚的快樂。她默默地許下心願:“紀瀾,不要擔心,我會在大洋彼岸好好地等你。”

回到深圳,梅梅加緊準備出國的行裝。 對於外麵的世界,除了幾本薄薄的曆史、地理教科書上的那點內容,梅梅基本一無所知。

她從來沒有讀過國外的出版物,除了經典的文學作品。

雖然家住深圳,可以看到香港電視台放映的美國大片,可是因為家教甚嚴,梅梅看電視的時間非常有限。父親對西片深有戒心,在男女主角親吻的鏡頭出現之前,不是父親忙著轉換頻道,就是梅梅很識趣地主動離開。

想象中的美國,全是金發碧眼的西方人,梅梅便特意把深栗色的頭發鋦了黑油,好讓自己成為一片金黃中的一點墨黑。

想象中的德克薩斯,不乏佩刀帶槍的牛仔,稍不如意,就可能抬手斃人。她將這個小小的恐懼深深藏在心底,對出國因此而並不得意忘形。

梅梅默默地將自己在中國二十三年生活所積累的最珍貴的回憶,細細地收藏在一隻紅色的皮箱裏。萬一這一去有個三長兩短,這些就是留給爸媽的遺物了。

不吉利的話當然是不能說的,但梅梅就是這樣冷靜地準備著自己的出國。

爸媽對梅梅出國感到又欣慰,又不舍。在他們的心目中,去美國留學,一定能讓他們的寶貝女兒得到更好的發展,過上更好的生活。

父親說,中國雖有“父母在,不遠遊”的古訓,但現在的世界大不一樣了,年輕人可擇地而居。骨肉親情縱然難舍,但梅梅出國,實現的也是上一代人想看世界的願望。
出國前夜,梅梅的大學好友嚴蓓、肖莉和施穎前來告別。

四年同窗,共居一室,她們分享了那麽多的成長經曆。大學畢業,揣著同樣的文憑,她們被國家分配到中國的東西南北。一年前,嚴蓓她們陸續辭去內地的工作,來深圳打工,目前還都飄零在外貿公司的基層崗位上,前途渺茫,各自掙紮。梅梅本是大家在深圳的靠山、主心骨,現在卻要獨自遠飛了。

四個女孩依依惜別,嚴蓓更是失態地抱著梅梅失聲痛哭。她和梅梅在大學是上下鋪,感情格外深厚。

這一別,不知何時再見?

再見時,又將是何種人生?

梅梅將心愛的書籍和音樂磁帶分送給大家。

女友們送給梅梅的離別禮物是一本厚厚的精裝日記本,每一頁都是彩色的,淺粉、淡紫、青綠、蔚藍……淺淺地印著繁花、草地、遠山和飛鳥的影子。每一頁都那麽精致,宛如一片彩色的夢。

日記本的扉頁上,端端地印著《外麵的世界》,標題下是一個小小的中國女孩,圓圓的臉,短短的直發,塌塌的小鼻子,黑漆漆的天真含笑的眼睛。她背著手望著鏡頭,無憂無慮,心無城府,甜甜地笑著。小女孩的身後是一堵中國特有的紅磚牆,紅牆上用清秀的字體寫著:

生活的魅力,就藏在
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之中

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

梅梅的心中有一種難言的感動。

她深知,這一去,離開的是平生從未離開過的祖國、親人和摯友。

她不知,在遙遠的異邦,等待她的將是怎樣的一切。

象一隻從未離家的雛鳥,第一次試飛就要遠渡重洋。

她期待著飛翔,飛向遠方,飛向那未知的、新奇的世界,用自己的眼睛,把外麵的世界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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