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我們西班牙的鄰居S，是猶太人，今年72的樣子。他爸爸是奧地利猶太經濟學家。二戰前的維也納，美麗而憂愁。。。當納粹德國並吞了奧地利以後，這位年輕的猶太人，跳上了出逃的船。。。S眼睛盯著我，說：“你不知道你會去哪裏，但你知道你必須離開”。
他到了南美的智利秘魯或什麽的，反正不管，南美一個西班牙語國家，並在那裏娶妻生子，就是S。
二戰結束後，他帶著妻兒回到維也納。上世紀50年的維也納，千瘡百孔，地位未定（維也納的情況和西歐的情況不同，當時還不確定歸前蘇聯管轄或歸西方自由世界--有興趣的，自己去查）。這不是他魂牽夢繞的維也納，更何況孩子到了上學年齡，但孩子和妻子，隻會說西班牙語。於是，他們一家來到馬德裏。
當時的西班牙，還是弗朗哥統治時期，社會安定平穩，沒有文革也沒有宗教迫害，隻是經濟發展比較慢。S在馬德裏長大，父親通過自己的經曆，非常重視教育，包括學好英語。S早慧，不到18歲就中學畢業，向往外麵的世界。他叔叔在加拿大，是虔誠的猶太家庭，於是，他爸爸把他送到加拿大去讀大學。在那裏，S開始了獨立人生。
S結婚很早，有兩個兒子。後來離婚，回到西班牙馬德裏，而兒子們一直在加拿大。現在兒子們都成家立業，也就是說，S在加拿大有幾個孫輩，記得已經有第四代了。
S回到馬德裏工作生活後，又和一個比利時Namur的女性結婚，據說是當時因為工作關係，常到比利時出差。這個女的後來跟他住到了馬德裏。他們有一個女兒，除了馬德裏的家，S在Costa Blanca的海邊，著名的藝術之城Altea, 買了一棟超大的度假別墅，周末或假期，全家人過來玩玩。那時候不像現在，是人在西班牙就能有個窩；那時候，有錢人才能有海邊度假屋，第二住宅。聽說當年S是開羅斯羅伊斯的。
後來S又離了婚，和一個比自己小16歲的B好上了，B當時是離婚，有一個兒子，尚年幼。S說“我離婚的時候，給了前妻很多財產來保證她們母女decent的生活”。
S退休後，在我們這裏買了幾棟房子，一棟自住，另外幾棟出租，據說他在馬德裏還有辦公室和住處。自住房的打掃，花園的打理，全部請人做。燃鵝，B沒有跟這個退休的老頭子過來，因為她在馬德裏有兒子，有父母兄弟姐妹，有朋友，有工作，有同事，等等。最初她周末過來和老頭子度過，後來一個月難得過來幾次，但每年都有一兩次長達幾周在一起度假，最後，最後，，，，聖誕元旦都沒人影兒了，隻有馬德裏的女兒，有時會過來看他；他聖誕的時候，也會去馬德裏女兒家過幾天。後來，女兒全家因為女婿外派到孟買而去了印度。於是，老頭子有一天感到心髒不適--實際上是一次attack, 他隻能打電話叫做事的鍾點工開車送他去醫院。
最後，S和B分手了，B最大的問題不是別的，是錢怎麽分。。。這個分手，鬧了幾乎一年，老頭子瘦了10公斤。
現在，老頭子一個人住。近一年，老頭子常常肚子疼，上個月住院開刀，是他的一個房客開車送接的，然後他在馬德裏的姐姐，離開自己的老伴兒，來照顧了他一周。現在，他的肚子還是疼。上周去他家有事兒，進到客廳就趕緊出來了：外麵陽光燦爛，藍天白雲，他客廳一股子不通風的怪味，如此不健康，難怪肚子疼呢！等等等等
之二
H是比籍華女，很年輕就結婚了，幾個孩子，退休前是餐館老板。那個時代，開中餐館很賺錢，為了多賺錢，丈夫到另外城市開分店。時間一長，男人自然偷雞摸狗，於是離婚。孩子和H過。H能幹又善良，長得還好看，於是餐館很賺錢，孩子培養得個個學業好，自己也有了一個開車庫的比利時男友。該男子未婚無孩，獨子，高大幽默英俊。他們沒有結婚，他自己也一直沒有孩子，陪伴她直到她自己的孩子長大成人。他唯一的“缺點”就是事業無成，後來車庫也賣了，幫她打理餐館。
再後來，她的孩子都成年離家，老兩口也安逸。燃鵝，天有不測，他突遭腦梗阻，時年69歲。雖然搶救過來了，但一年多了，依然不會講話，行動緩慢，外出坐輪椅，生活不完全自理。老男人都有前列腺問題，所以，當H看到他因為動作遲緩，小便落了一地，尿布短褲也搞不好，每次都要她幫忙打掃時，幾次崩潰。她說“我是不是在騙自己？他就這樣了吧？我是幻想他還會好吧？”
我的回答非常簡單， “如果是我或我老公，看到這些，我們隻會為對方心痛，不會有其他想法。陪他／她到永遠，是本能不需要想的選擇，實際上，連選擇都不是，是正常事而已。”
H是非常善良的人，她有崩潰的時候，但對他還是不離不棄的，而且照顧得很好--因為她很會照顧人，更沒有像她孩子說的，把他送養老院吧，這樣你就輕鬆了。她做不出來。
我和老公都認為，他是不幸中的萬幸，否則，現在在養老院等死呢！
之三
菲利普和維吉妮曾經是我們的鄰居，一對璧人。都是法律人，男的曾遊學哈佛法學院一年，30多歲就是比利時某大公司高級法律顧問。其妻維吉妮高挑頎長，大學畢業後就一直是比利時福利最好公司之一的法律代表。他們在我們別墅區二次開發時，買了地，蓋了300平米左右的房子，然後有了一個兒子。維吉妮第一次當媽媽，母愛讓她特別緊張。我們隔那麽遠，都能聽到孩子的哭聲。鄰居中的老人都說，是維吉妮太緊張了，孩子被母親的情緒傳染，哭得更凶。維吉妮恢複上班後，孩子上托兒所，總生病，維吉妮幾乎崩潰，總覺得做得不夠好，連從家門到車裏這3步路都不能走，因為孩子會因此著涼生病，所以必須立即在房子邊上蓋起車庫加暖氣，等等等。她甚至考慮辭掉她的工作，她說，我什麽都不在乎。。。
終於，他們離婚了。。。維吉妮帶著孩子搬走了，菲利普獨自住在300平米的新房裏，兒子在他這邊的時候，他父親過來幫幫忙。現在，孩子差不多上小學了；我們有時能看到一個有小童的女性，會在他房子裏出沒，夏天偶然能看到她到別墅區的遊泳池遊泳。她不說話，很快離開。大家都知道，應該是菲利普的新女友，不過就是女友吧。。。菲利普是個性很強的人，經過這場婚姻，我們不認為他會再付出因為“女”“昏”而結的“代價”。。。
我常常想：
S的第一次婚姻可能真的不夠成熟，但第二次婚姻呢？如果不貪婪什麽，不離婚，也許當時會有一些遺憾，甚至覺得是犧牲，但現在豈不是白頭偕手的幸福？
H幸好是如此善良的人，她不能忘記自己獨自做餐館養孩子的時候，是誰陪在身邊，所以，現在不離不棄。但如果H的他，和H是從頭的夫妻，他現在不會有任何擔憂吧？我們也不會說幸虧H善良啊。。。不是嗎？
菲利普和維吉妮，如果在有孩子家庭危機時--實際上，這是離婚最高時期之一，不要都自持年輕有為，各方麵都出眾，都不缺未來，土話叫，怕什麽，who 怕 who , 而是能去做一些心理谘詢，平心靜氣地分析問題，解決問題，何至於現在新房如此寂寥...維吉妮，你還好嗎？我們知道，菲利普應該可以更好的。
我是右撇子，每次網球課，要用半小時練反手，20分鍾練發球，因為左手笨，還不協調，不配合，等等等。我因此想，如果我做個手術，換一個左撇子的左臂，從此左右開工，完美演繹。。。但那左臂是我的嗎？我可以信任它，依靠它，在任何in need的時候？
附注：所謂18+，因為涉及老年男人的問題，年輕人未必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