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照片是一九八九年四月二十七日我和當年的畫家女友同遊沈從文的故鄉——湖南張家界武陵源地區,在一起奮勇攀登上黃獅寨上以後,我們請人攝影留念的。
都說男人隻有年近六旬以後,才喜歡懷舊,更容易傷感。在懷舊中尋找昔日歲月的痕跡,於傷感裏表露纏綿微妙的情殤。
上個世紀一九七九年二月,在我隔三差五的寫信吵鬧和威脅下,身體還算硬朗的老父親無奈的於五十八歲那年提前退休,讓在崇明躍進農場“修地球”的我這個寶貝兒子頂替進了他所在的工廠當了一名“三班倒”重體力操作,在這其間,我硬是利用一切業餘時間惡補文理科的高中課程,終於在一九八二年七月考進了上海財經學院,三年大專畢業後又回到原來的企業財務科,從出納開始一直做到成本,短短的兩年半裏便考上了助理會計師。
一般人來講,經曆了這麽多的風風雨雨,溝溝坎坎,總算做在了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裏,會稍微喘口氣,休整一下,順便把自己的終身大事辦了,娶個賢妻,生個胖小子,繼往開來,把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
可當時的我並沒有這樣做,卻反其道而行之。也許是對朝九晚五點平淡生活有些厭倦了,雖然那時西裝革履,帶著金絲邊一副眼鏡,挎著公文包比較悠閑,除了去銀行還是去銀行,周末似乎還有些小資情調,寫寫短文聽聽音樂會和看看畫展,有時偶爾也會和自己心儀的女孩在南京路上的德大西餐館喝喝咖啡。但是受遺傳影響,感覺自己的血脈裏時常有一不滿足現狀的騷動。
這時我的身邊出了一個女人,由於她的出現,改變了我們的生活軌跡,改變了我們的人生未來。
一九八七年年初,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裏,我認識照片上的這位,她比我小兩歲,在申城鬧市中心福州路上的那家上海科技圖書公司搞美工,由於從小自己也喜歡好舞文弄墨,共同的愛好使得彼此有些投緣,她忙不過來的時候我也會在下班以後去她那裏幫忙一起布置櫥窗,我喜歡藏書,那時科技書店一有緊俏的書籍她即刻為我掏錢訂購……彼此的感情發展非常迅速,沒過多久,我們已經談婚論嫁了。
一般來說,美術工作者思維和想法都是屬於比較天馬行空,有浪漫色彩,剛好那時候又是走出國門,擁抱世界的第一高潮猛地掀起,自然她和我以及我們周圍的朋友談論的話題都是出國。
這對於當時懷有“試看今日域中,竟是誰家天下”之熱血沸騰的我,正好對上了路子。於是我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彼此分工明確,她馬不停蹄到處奔波,發信聯係學校,到大使館和簽證官周旋;我則屁顛屁顛的訪親拜友 ,熱麵孔貼人家冷屁股一般的厚顏無恥,請出孔方兄為我們開道護航。
終於事如人願,沒過多久我們去加拿大留學的簽證順利的批下來了。於是在沒有思想準備和感情基礎不是十分牢固的情況下,我們就匆促上陣前往北美漂泊了。當然,於是也開始了我們人生的悲劇,由於種種原因,主要是性格差異太大,最終我們還是勞燕分飛。當時的我非常瀟灑,就象徐誌摩那樣,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曾帶走她那裏的一片雲彩……
如今的我雖然在加拿大的蒙特利爾城定居二十多年,棲身於廚房拋鍋顛勺,而且已經有了一位比自己年少二十歲的賢惠嬌妻和剛剛才兩歲的寶貝兒子,過著平靜而淡定的生活。但常常看著、看著看著當年和她在一起的照片,心會猛然下沉,一直在下沉,沉甸甸的感覺在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們很久經沒有聯係了,大家早已經消失在彼此的視線裏,可多少年以來,她的蹤跡,她的近況始終會隨著詭秘的清風隱隱約約的飄到我的耳畔:
有人看見她在紐約市民的休閑處、世界各地旅遊者喜愛的旅遊勝地——曼哈頓的中央公園為人畫素描肖像;也有人常常看見她不管刮風下雨都走火入魔的在紐約皇後區法拉盛鬧市中心虔誠的潛心靜心用心的打坐苦練李大師的“輪子功”。……
唉!唉唉!!唉唉唉!!!人各有誌,不能強勉,但不管怎樣,我還是在心中默默遙祝她每時每刻都幸福,每分每秒皆平安!
附錄:
七律 憶舊人
別後飄零憶玉容,愁浸夢宵月惺忪。
憐香都說新人好,惜玉偏愛舊影蹤。
蒙約相隔悲幾度,滄桑曆盡恨千重。
桃園豔芳遍地有,雨中佳人何處逢。
注:蒙約,雙關語,既指蒙特利爾和紐約,又意盟約。
這鬧的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