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蛋頭”家的住房比我們的亭子間寬敞很多,前後通客堂,尤其是令我羨慕的是他家還有一個露天的天井,可以養魚種花。
“鵝蛋頭”的父母親同在上海一家茶葉廠工作,每天早出晚歸,星期天休息。於是每當他父母上班的時候,“鵝蛋頭”的家便是我們的天下,人來人往,熱鬧非常。有不肯上山下鄉賴在城裏的娘娘腔小二子;有非常愛唱革命樣班戲但五音不全的薑得巴;還有從阜寧農村來的時常喜歡向廠長、居委會寫大字報的官迷豬殼子。
“鵝蛋頭”的大哥小狗子比我們大七歲,據說是當時上海紅衛兵第三司令部(簡稱:紅三司)屬下“風雷激”組織裏的副司令員。小狗子長得五大三粗,身板和中共的許世友將軍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他的三節棍打得尤其好,一有時間便在我們麵前舞弄,搞得我們眼花繚亂,身上寒風嗖嗖。
更令我們敬佩的是他擅長天南地北的嘎山烏(國語即吹牛)。常常吸引著我這般年齡的小孩聚集在他身邊:比如拖鼻涕的“電燈泡”、身上臭烘烘的“貓屎”、陰陽怪氣的“溫吞水”……
小狗子吹得最多的是一九六六年秋帶領“風雷激”步行從上海到北京大串聯的故事,不知是真是假,他說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上第五次接見紅衛兵時,他就在金水橋旁,老人家麵容慈祥地向他微笑著,持著解放軍軍帽的大手連連地揮了三次。每當講到這裏,小狗子的臉上總是通紅通紅的,似乎抑止不住內心的激動。我們那時也就會以無限崇拜的眼神仰望著他,以為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最偉大的人。
看我們在“鵝蛋頭”家玩的開心,玩的愜意,小狗子便活學活用起《水滸》裏托塔天王晁蓋、智多星吳用等人在黃泥崗智取生辰綱的故事,時不時神密地給我們部置戰鬥任務。經常由“貓屎”和“電燈泡”打頭陣,我和“溫吞水”緊緊隨後,在深更半夜月黑風高的時候悄悄地跑鬆潘路菜場,去偷那裏的西紅柿和黃瓜,由於小狗子沒日沒夜的揮胳膊踢腿的練武功,體能消耗非常大,我們冒風險獲得的戰利品大都填進他的五髒廟去補充能量了,大家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怨言,而且都爭先恐後的向小狗子表忠心,說是還要再接再厲,擴大戰果……為此,小狗子不由常常得意洋洋的美其名曰:“這‘一0一行動’就是好,就是好呀就是好!……”
注釋:《智取威虎山》裏的參謀長少劍波曾經代號“一0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