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丫頭-“小蘿卜頭”的故事

我這個年齡的人，一定記著小烈士宋振中，“小蘿卜頭”的故事吧？他九歲時被國民黨殺害，但在監獄裏卻被關押了八年。因為營養不良，頭大身小，被獄友們稱作“小蘿卜頭”。在電影《烈火中的永生》中，有小蘿卜頭的熒幕形象，如果我的記憶不錯的話，是幼年的方舒扮演了小蘿卜頭。其中的一個鏡頭是方舒站在鐵窗之前，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無限向往地往外張望, 把一個久遭囚禁的小孩子的對外麵世界的向往刻畫得栩栩如生，入木三分。

可我今天要講的“小蘿卜頭”，是我家丫頭。---鄭重聲明，這裏絕沒有侮辱烈士的意思，隻是想借用這個名字來描繪我們丫頭作為足不出戶的家貓所遭遇的尷尬。

從丫頭來到我們身邊的第一天起， 我們就決定讓丫頭做永不出門的“宅貓”，原因有幾條：怕她跑丟；怕她被其他貓欺負；怕她被附近出沒的浣熊、野狼吃掉；怕她吃了帶毒的食品；還怕她在外染上疾病，小命不保。所有的原因說穿了，就是因為愛和擔心。可是，我心裏曾經很矛盾，不知道這樣以愛為名義限製天生為獵手的丫頭的行動是不是一件殘忍至極的事。我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思慮呢？事情是這樣的。

我家的一層有一個凸出牆外的大窗戶（Bay window），和地麵平齊，從窗戶裏向外張望，可以把院子裏所發生的一切事件盡收眼底。夏天的時候，人氣比較旺，有居委會的人到我家窗下接水管澆花園；也有鄰居隔三差五青煙繚繞的燒烤，喝啤酒，聊天；一天裏最常見到的是各種鳥兒來此尋找食物；當然了，還有不知所屬的貓們來此碰運氣；當秋天將近的時候，小鬆鼠們也加入他們的行列，在誰家的園子裏埋藏他們找到的鬆果，準備過冬。

這個大大的窗台是丫頭認識外麵的世界的唯一的窗口，她常常久久一動不動坐在窗前，出神地向外張望。我們知道丫頭喜歡，所以專門給她買了舒適的小床擺在窗口，就為了讓她在可以舒舒服服地看風景。

每次有小鬆鼠來到我家窗前，我們丫頭都格外興奮，將身子低俯，一條大尾巴在身後甩來甩去，眼睛直溜溜地盯著那隻跳來跳去的小鬆鼠，恨不得飛身出去立刻將它捕獲，可惜，透明的玻璃卻阻擋了她的去路，隻得任由那鬆鼠自由地來，自由地去。試想那比我們丫頭個頭兒小一倍的小鬆鼠，竟然敢示威似地端起小爪子、大搖大擺地站在我們丫頭麵前和丫頭對視，那陣勢對我們丫頭是多大的侮辱！不就是個鼠輩嘛，我擔保，要不是那層玻璃擋著，它們早就被丫頭追得屁滾尿流，無處遁身，成為丫頭手下的敗將了！唉，隻能替我們丫頭一聲長歎：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我們也偶爾看到大大小小、花色各異的貓們從院子裏經過，但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隻黃白相間，看起來很友好的小貓，竟然就那麽蹲在窗外，和我們丫頭隔著玻璃安安靜靜地互相對視了很久。因為站在窗前注視著這一切的我不小心碰到了放在窗上的杯子，受了驚嚇的小黃貓倉惶跑掉了。我們丫頭當時失望極了，嗓子裏發著嗚嗚的聲音，在窗台上走來走去，似乎在一聲聲吆喝那小貓：“不要走，回來呀，做我的朋友，和我一起玩吧！”當我寫下這段故事的時候，丫頭的嗚咽聲又一次回到我的耳邊，讓我心裏不是滋味，可憐丫頭生錯了人家，注定隻能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宅貓。

我家通往花園有兩道門，先是一是木門，然後是一道紗門，用來阻擋蚊子、蜘蛛和其它的小蟲子。為了透氣，有時候我會打開木門，隻將紗門關著。每當這時候，丫頭就會像人一樣站立起來，用兩隻前爪扶著紗門，一邊專心致誌地往外看，一邊把鼻子貼在紗窗上，嗅著窗外的新鮮空氣，一副對外麵世界的無限憧憬的樣子。若你有幸看到她那對好奇的，圓圓的大眼睛，你也會和我有一樣的感受，以為你恍惚間看到了真正的“小蘿卜頭”。

我何嚐不想讓丫頭在藍天白雲下自由自在的奔跑呢？可是，我和阿瑞卻知道丫頭眼中無比精彩的世界對一隻貓而言，暗藏著多少無奈。阿瑞在家的時候，我頂多就是偶爾把丫頭緊緊地抱在懷中，站在花園裏，看丫頭的小鼻子一抽一抽地使勁呼吸著新鮮空氣，一雙眼睛左顧右盼，好像看也看不夠似的。丫頭那“小蘿卜頭”式的眼神，讓我掙紮並自責，因此好幾次趁阿瑞不在家的時候，把紗門開開，讓丫頭走出幾步遠，去體會一下腳踩大地，頭頂藍天的滋味，但不出三分鍾，就趕緊把丫頭拎回來，生怕它被什麽吸引，撒腿追出去，從此找不到回家的路。

 正在我十分糾結的時候，某一天我在我們的地區小報上意外地讀到了一條令人發指的消息，不敢相信，也不能理解，這樣的惡性事件如何能發生在號稱動物天堂的加拿大？報紙說，自2010年六月以來，我們這個區發生了幾起傷害小貓的事件：不知道什麽變態的人把小貓頭朝下浸在了毒性很強的化學藥水中，目前，就警方的材料，有一隻小貓因此喪生，另外兩隻經過救治雖然保住了生命，但是因為吸入了有毒物質，肺部和肝部收到嚴重傷害，它們到底能活多久，沒有人說得清。

事件之所以會被披露，是因為這三隻貓有主人家，愛貓的家人報了案，而還有多少流浪貓或其他小動物亦遭此厄運就沒有人說得清了。小報上付了一張新近受害的小貓的照片，頭部和脖子部位的毛發都被剃光以便醫生們可以徹底清除有毒物質，可憐的小貓有氣無力地包在一張小毛毯中，被主人家的兩個傷心的小女孩一左一右地摟在懷中，不知道是否能夠複原，更不知道，它的生命還能延續多久，而最讓我覺得觸目精心的，是毯子裏露出的小貓那黃白相間的毛色，和那似曾相識的溫和的眼睛！！！

我忍不住猜想主人家因為小貓所受傷害而經受的痛苦，這樣的一幕，決不允許發生在我們丫頭的身上，為了這一點，丫頭還得繼續做宅貓，而我也還得繼續糾結下去。

真心盼望著本區的動物協會能盡快抓住真凶，還本區小動物們一個和平安全的環境。

可是，抓住了這個罪犯，我就敢讓丫頭出門了嗎？朋友們，如果是你們，你們會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