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回複：回複：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 (4)

四
放寒假回家，婕的生日party上，冰第一次醉了，當著很多從小玩到大的死黨的麵，冰終於可以不用再那麽苦苦的偽裝了，冰醉的一塌糊塗。後來婕說，冰倒在沙發上不省人事之前隻是哭著重複一句話：婕，暗戀一個人好辛苦。聽婕說那次的party後來氣氛多少有些沉重，朋友們第一次看到一向單純快樂，像小公主一樣的冰這樣難過。醒來的時候朋友們都走了，除了婕和勇。勇，婕和冰是從小學開始的朋友，他總是像大哥哥一樣守護著她們兩個人，而勇喜歡冰也已經是這麽多年以來公開的秘密，盡管勇從來沒有對冰說過什麽。那晚勇送冰回家的路上，冰告訴勇她已經有了自己喜歡的男生，他們之間根本沒有可能，請他不要浪費時間。勇說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冰要的男生，可是他不在乎，他就是想守護冰，不管將來怎樣，冰永遠是他心中最美最善良的小公主，永遠。冰哭了，為什麽自己和自己的好朋友都這麽傻呢，她甚至好恨為什麽就不能喜歡勇呢，他也是那樣優秀的男孩。勇也是，放著那麽多喜歡他的女孩子不要，為什麽偏偏要來飛蛾撲火呢。可是，冰又有些羨慕勇，羨慕他可以向自己坦白他的情感。
再開學回到學校，冰決定不顧矜持，告訴風她喜歡他。風的生日，冰送給他一個裝滿千紙鶴的大瓶子，還有一封信。信好簡單，隻是告訴風她喜歡他，沒有提以前冰為他做的任何事情，冰不希望風因為感動而喜歡她，這就是冰。那天晚上，寢室裏臥談主力軍的冰一反常態的沉默，聽著大家嘻嘻哈哈的聊天，冰的心卻好亂，戴上耳機聽著音樂，Celine Dion 的“Falling into you”，一遍又一遍，卻感到自己在顫抖。那種感覺就像是在等待法庭的宣判，長這麽大第一次，冰覺得一種深深的無能為力的感覺。冰忽然覺得自己以前拒絕過那麽多的人，而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的感受，如今設身處地，才知道為了等待自己不假思索的拒絕別人可能受過怎樣的煎熬。很多年以後的一個聖誕，冰專程到拉斯維加斯聽Celine Dion 的現場演唱會，聽到這首歌的時候還是禁不住淚流滿麵。
第二天課後，風邀請冰晚上一起吃飯，冰知道自己兩年來的等待終於有結果了。風看著冰的時候很溫柔，憑直覺她可以感到那絕對不是冷漠和討厭，可是冰卻可以感到一種很複雜的東西，說不出是什麽，隻是覺得好擔心。那天下午，一個身穿黑色皮衣皮褲的女孩捧著一本書，一頁未翻，在圖書館坐了一個下午。冰忽然間有點後悔，如果自己沒有說出來，就永遠還有希望。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冰如約來到學校外海邊一家自助燒烤店，和風找了一個可以看見海的靠窗的桌子，不遠處的海使冰的心情平靜很多。風很紳士的給冰倒上飲料，然後為兩個人烤肉。兩個人從海談起，風說他上大學以前來過D城，喜歡極了這裏的海，我們所在的大學就在海邊，這是他選擇這所大學的最主要原因。我們一樣，冰在心裏悄悄的說。然後兩個人聊了好多，發現彼此對人對事的很多觀點如此一致。然後，風說自己的性情本來不是這麽溫和的。他的父親是家鄉一個很重要的部門的部長，母親在商場也頗有名氣，他又是家裏的獨子，所以原本脾氣很暴躁。生在這樣一個家庭裏，從小知道很多金錢交易，爾虞我詐，一度他對自己的價值觀很迷惑。可是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結識了一些韓國朋友，通過他們知道耶穌，成為一名虔誠的基督徒。“知道嗎？大一我整整想了一年，然後經過一些經曆和見證，我終於相信了主的存在。有主在我的心裏，那種感覺真的很充實，很幸福，感謝主。”看著風臉上幸福的笑容，冰忽然很感動，也很為他高興。冰過世的姥姥也是一個基督徒，她是在晚年才受洗的。所以，盡管從小接受唯物主義教育的冰在當時是如此堅定的相信無神論，卻對基督徒有一種親近。正在冰還沒明白風是一個基督徒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麽的時候，風忽然深深的望著他，還是用那種溫柔的語氣：“你相信主的存在嗎？”“對不起，我可以理解基督徒，因為每個人有他自己選擇信仰的權利，可是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無神論者。” 冰是笑著說完這些話的，經過前麵的聊天，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很融洽了。冰看到風的眼中明顯的失望，他有些苦笑的說：“其實我早就知道這個答案的。知道嗎？冰，我們以前沒有像今天這樣聊天，可我知道你一定是那種對感情很認真，想要一段完美愛情的人。我也一樣，如果我一旦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就意味著我打算在將來把她帶入婚姻的殿堂。可是，我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我無法想象我未來的妻子不相信主的存在，那樣我們就算在一起也不會有真正的心靈的交流的。。。冰，你是一個漂亮，善良而有活力的女孩，可是對不起，我們將來沒有可能在一起，我真的好希望你也是個基督徒。”冰終於明白了風眼中複雜表情的來由。冰曾經設想過很多種今天的情形，接受隻有一種：“我也喜歡你，冰。”拒絕的太多：“對不起，雖然你是一個好女孩，可是我沒感覺”（這是冰對別人最常用的）；“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對不起，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總之，就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兩個人如此投緣，卻因為宗教信仰的不同而不能在一起。冰覺得在中國碰上這種事情的機率應該不會比中彩票少，自己真的該去買彩票。後來兩個人又聊了很多，從燒烤店回到學校後，兩個人又來到了操場，坐在當初那個雪天冰遇見風的地方，隻是冰沒有告訴風以前的種種。知道了結果冰倒覺得放開了好多，兩個人一直聊到寢室熄燈。臨別的時候，風邀請冰那個星期天一起去教堂做禮拜。冰想著自己還沒有去過教堂，正好可以去看看，就答應了。那天晚上，冰失眠了，如果是風不喜歡自己，雙方了解多了將來也許還會改變。可現在，風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信仰，而自己，自己有可能去信耶穌嗎？她總覺得信仰這東西離自己太遙遠。“我可以為自己喜歡的人嚐試改變，可是，不可能因為喜歡風去改變自己的信仰，信仰是一種神聖的東西，相信就是相信，不信就是不信，我不可能欺騙自己的心。”冰一遍遍的對自己說。夢裏，在海邊，風問冰：“我們就這樣在海邊過平平凡凡的日子，一輩子，好嗎？”“嗯。”冰望著海毫不猶豫的回答。
星期天，冰如約和風去教堂做禮拜，教堂在D城的中心，D城的很多建築頗有歐式風格, 所以教堂在其中倒也很和諧, 在門口等候的時候, 風遞給冰他的聖經, 風說這是他最珍貴的東西, 是介紹他認識主的那個韓國朋友離開D城的時候送給他的。冰翻開聖經，裏麵幾乎每頁都用各種顏色的筆寫滿了心得。做禮拜的時候，冰看著身邊風在虔誠的祈禱，忽然覺得兩個人之間距離好遠，像是中間有一個懸崖，遠遠相望，卻難以走近。從教堂出來，兩個人到一家快餐店吃午飯，冰說自己很喜歡吃這裏的蝦，風就把自己盤子裏的蝦都夾給冰。冰覺得自己好幸福，可她知道這種幸福再也不會有了。回來的路上，冰問風對於那些不信耶穌的人他是怎麽看的，風嚴肅的說，他們很無知。冰感到有些悲哀，無論自己和風其他方麵怎樣投緣，在風的眼中畢竟自己還是無知的，望向公共汽車外的那一刻，冰的眼中有淚。
分別的時候，風把他的那本聖經借給冰，建議她有時間看看。冰不願意讓他失望，就答應了。接下來的幾天冰永遠都記得。冰不再去圖書館，獨自跑到人少的自習室，然後拿出書包裏那本聖經。可是，每當看到聖經上風做的那些五顏六色密密麻麻的筆記，冰的心中就有一種強烈的抵觸情緒，耳邊一個聲音在說：“你在做什麽，不要做違背自己心的事。”結果就是一翻開聖經，看到那些筆記，冰沒來由的就會頭痛，像要炸開一樣，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一次，恰巧被一個熟人碰到諾大一個自習室裏冰在那裏對著一本書掉淚，那人還好心的安慰冰是不是學業的壓力太大了，太累了就放鬆一下，別太緊張等等。後來冰就索性不再去碰那本聖經，否則她擔心自己真的會崩潰。一個多星期後，風來取那本聖經，見麵的時候愛開玩笑的冰騙風說她不小心把那本聖經丟了，風好緊張的問冰是不是開玩笑。看到風那緊張的樣子，冰知道她永遠也不要奢望自己在風心中的地位勝過那本聖經。風取回他的聖經的同時送給冰一本嶄新的聖經，後來那本聖經伴隨冰飄洋過海，如今還躺在冰的書櫥裏，隻是冰從未讀完。冰到美國後接觸了很多基督徒，還交了很多基督徒朋友，能真正心平氣和的看待信仰後曾經嚐試去認真讀讀聖經，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無神論者，她相信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甚至不排除自己將來成為基督徒的可能。
冰收到新聖經後，仔細的想了很久，她還是沒有辦法違背自己的心，冰想到朋友們對她的評價：表麵柔弱，卻很有主意，認定的事幾頭牛都拉不回。冰想不愧是朋友，太了解自己了。後來冰給風寫了一封信，告訴他自己在短時間之內是不可能改變信仰的，還告訴他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成為基督徒一定會告訴風。
那以後，冰和風又回到了從前各自的生活。兩個人除了在校園內偶遇會互相問候以外沒有任何聯係。可是冰的心裏還是忘不了風，她總是期望會有更多偶遇，看那陽光般的笑容。每逢假期如果冰知道風回家的消息，她仍會去站台遠遠送上祝福。關心風已經成為冰生活中的一部分，像吃飯，睡覺那樣自然，隻是冰不再像從前一樣想風會不會喜歡她，不再憧憬兩人的未來。冰的身邊仍舊還是有很多追隨者，每次拒絕別人冰都覺得好難受，讓她重又回憶起過去，回憶起自己告訴風喜歡他那個不安的夜。冰為他們難受，因為他們喜歡了不該喜歡的人，冰也為自己難受，因為自己沒有辦法喜歡別人，無論對方多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