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中看到這篇文字,驚豔於文字的精美。自己也著實地愛這幾個字,看了就忍不住地心生歡喜。恰逢夜雨潺潺,意興闌珊,於是在淩亂的春夜裏,也把這幾個喜歡的字擺弄了一番,自娛娛人。
“天弄一些雲,雲又弄一些雨,下了一場,又一場。雨生綠,土也生綠,此季行車,車轍開始鏽死,荒生野草。”
一個“弄”字,自然,空靈,讓人心生歡喜。再看“荒生野草”,就覺得那是難以形容的美。那種自然而然的“野”,你看不出一點卑微,隻是恣意的一種灑脫。仿佛天地間,全是自性的野草,望之不盡。而這一切,得來的就是那麽輕巧一弄。
風弄來一片夜色,夜色弄來幾縷更聲,更聲弄來幾粒微芒,微芒弄來幾顆露水,露水再弄來一個黎明。
“任”
冬天走在街上時,幾次突然停下來,看到眼前一棵身上長滿鐵鏽似的黑樹,四周白雪相映,它是那麽孤絕。而山上枯寂四野,你就那樣站著,感覺你隻能任它們老,任它們枯到底。而這一山的寂與老,也許正是為了任風吹,任雪落,任你來。
一個“任”字,目光停在上麵,心裏突然一下靜了,繼而眼睛有些濕意了。有一種愛,原來不是長相守,常擁有,而是任其天荒地老。
一朵雲,任它老。老了就掉在墨客畫卷裏,流成溪;掉在老僧睡石上,落成枕。
一片月色,任它老。老了就住進春江花月夜,青絲為弦,等人彈唱;住進李白的酒杯裏,清心為歌,等人伴舞。
“惹”
喜歡“簾外芭蕉惹驟雨,門環惹銅綠”一句,因為這個“惹”字。
古詩中雨打芭蕉的淒惻意象,已是濃得化不開的愁緒情結。如李清照那一首《添字采桑子》所寫,不雨時“葉葉心心,舒卷有餘情”,直待“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點滴霖霪,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
在這樣的詩句中,你的心也不覺似簾外一棵芭蕉,雨打音,無疑是心悲切聲。然而,一個“惹”字,仿佛一下子把你帶回雨淋濕的往事中,你不是在聽雨打芭蕉聲,而是所有的淒苦,都是你心甘惹上的,心中頓生的淒涼之感更為深重。
芭蕉惹驟雨,是往事紛至遝來,是動;而門環惹銅綠,是前塵塵埃落定,是靜。靜得似一張畫,你匆忙經過,突然停步回看,看這一扇鏽透的老門,一環銅綠,憂傷似霧,籠了上來。你就那樣站著看著,那樣站著看著,站著看著,看著……仿佛一生隻為看這一次,一世隻懷這一種愁。
“靜”
我寫過很多的“靜”,也修飾過很多“靜”。“空山鬆子落”“禪房花木深”,都是詩中至靜至美的意象。“山中習靜觀朝槿,鬆下清齋折露葵”,生活中,一門有禪,一門有美。
靜坐案幾旁,臨摹幾個字,墨香嫋嫋,案上插花靜開,你才能體會周邦彥詞中的“粉牆低,梅花照眼,依然舊風味”;靜看一幅畫,喜悅的走筆,如刺繡,繡著山,繡著水,繡著舊時光,繡著一門禪意;靜讀幾個字,平平常常,但連在句中,一讀就有深意,你會在某個字上,一眼看見他。
空山鬆子落棋盤,清泉石上流落花,看看都是美。再穿過小院回廊,推門進屋。花弄來一身香,墨寫老幾個字;任月半開窗,風惹一點涼。往事在門裏,一茶一杯靜生香,一字一畫靜開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