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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讀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2013-03-16 20:50:33) 下一個

如果我們生命的每一秒鍾都有無數次的重複,我們就會象耶穌釘於十字架,被釘死在永恒上。這個前景是可怕的。在那永劫回歸的世界裏,無法承受的責任重荷,沉沉壓著我們的每一個行動,這就是尼采說永劫回歸觀是最沉重的負擔的原因吧。

   
如果永劫回歸是最沉重的負擔,那麽我們的生活就能以其全部輝煌的輕鬆,來與之抗衡。

    可是,沉重便真的悲慘,而輕鬆便真的輝煌嗎?

    最沉重的負擔壓得我們崩塌了,沉沒了,將我們釘在地上。可是在每一個時代的愛情詩篇裏,女人總渴望壓在男人的身軀之下。也許最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是一種生活最為充實的象征,負擔越沉,我們的生活也就越貼近大地,越趨近真切和實在。

    相反,完全沒有負擔,人變得比大氣還輕,會高高地飛起,離別大地亦即離別真實的生活。他將變得似真非真,運動自由而毫無意義。

    那麽我們將選擇什麽呢?沉重還是輕鬆?

巴門尼德回答:輕為積極,重為消極。

    他對嗎?這是個疑問。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輕、重的對立最神秘,也最模棱兩難。

    他再也無法明白自己要什麽。因為人的生命隻有一次,我們既不能把它與我們以前的生活相此較,也無法使其完美之後再來度過。

    與特麗莎結合或獨居,哪個更好呢?

    沒有比較的基點,因此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檢驗何種選擇更好。我們經曆著生活中突然臨頭的一切,毫無防備,就象演員進入初排。如果生活的第一排練便是生活本身,那生活有什麽價值呢?這就是為什麽生活總象一張草圖的原因。不,草圖還不是最確切的詞,因為草圖是某件事物的輪廓,是一幅圖畫的基礎,而我們所說的生活是一張沒有什麽目的的草圖,最終也不會成為一幅圖畫。

    “EinmaliStKeinmal”托馬斯自言自語。這句德國諺語說,隻發生過一次的事就象壓根兒沒有發生過。如果生命屬於我們隻有一次,我們當然也可以說根本沒有過生命。

與巴門尼德不一樣,貝多芬顯然視沉重為一種積極的東西。既然德語中sChwer的意思既是困難,又是沉重,貝多芬難下的決心也可以解釋為沉重的有分量的決心。這種有分量的決心與他的命運交響樂曲主題是一致的(非如此不可!);必然,沉重,價值,這三個概念連接在一起。隻有必然,才能沉重;所以沉重,便有價值。

    這是貝多芬的音樂所孕育出來的一種信念。盡管我們不能忽略這種可能(甚至是很可能),探索這種信念應更多地歸功於貝多芬作品的注釋者們,而不是貝多芬本人。我們也或多或少地讚同:我們相信正是人能象阿特拉斯頂天一樣地承受著命運,才會有人的偉大。貝多芬的英雄,就是能頂起形而上重負的人。

她一個人坐在後院,是黃昏,有雲,沒有夕陽。可是她還是莫名地想起了那句“向晚意不適,驅車向斜陽”。起風了,風聲穿過鄰家院子裏的那棵高大的鬆樹,響起了一陣頗為奇怪的聲音,似乎是某種警示,某種預言,以一種人類無法理解的語言。隱隱地,有長笛悠揚的旋律時斷時續地飄來。今夜不會有月光。

-- 2012.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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