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1)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十月，是這個北方的城市最美的季節。葉子們竭盡全力地展現著最後的美麗，黃的，紅的，綠的，混雜著，競相在藍天下綻放。於是，這個城市似乎也熱鬧了起來，但那熱鬧中卻是有一種說不清的落寞的淒涼，抹也抹不去。
四季中羽凡最喜歡秋天，沒有春的嫵媚，沒有夏的喧囂，更沒有冬的冷峻，秋自有一種成熟的魅力。秋高氣爽，天是不一般的藍，不一般的高，澄淨的似乎可以包容一切。秋的一切都是淡定的，從容的，是一切了然於胸，知天命的那種從容。雖是免不了有些美人遲暮，英雄末路的悲涼，但就是那悲涼也是讓人敬仰的，不容輕視的悲涼。秋天是羽凡的季節，她生在金秋。
琛說要給羽凡過生日。可是當羽凡看到琛捧著一大束玫瑰站在麵前時，還是驚呆了。天啊！這個傻瓜，他在幹什麽？！雖說給她慶祝生日，雖說他愛她，可要她如何處置這束玫瑰呢？羽凡把頭深深地埋在那束玫瑰中，嗅著玫瑰的芬芳，淚不禁潸然而下。琛見她哭了，有點兒不知所措，忙問：“你不喜歡嗎？”羽凡搖頭。沉默了一會兒，琛說：“我知道，別擔心。我隻是要讓你知道我愛你。花兒你看見了，聞到了，待會兒我們扔掉就是。”羽凡聽了，哽咽得更厲害了，因為琛的那番懂得，因為這份感情的無奈。
那天，羽凡捧著那束玫瑰照了很多相片。秀發飄飄的她一襲白衣白裙，捧著那束鮮豔欲滴的紅玫瑰，腳下落葉繽紛，陽光從那些幾乎光禿禿的樹縫間瀉下來，灑在羽凡的眉間發梢，也灑在那束玫瑰上，灑在那些紅的，黃的，綠的落葉上，於是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絢麗的光影，如夢如幻，如詩如畫。
羽凡異常地沉默，也異常地溫柔。她依偎在琛的身旁，由著琛牽著她的手在林中漫步。有時候，他們會停下來，互相深深地凝望，相擁相吻。那些白樺樹的眼睛啊，你們看到了什麽，你們記下了什麽？時間啊，你是否會願意為他們停留？
然後到了一條小河邊。羽凡看看手裏的花束，問琛：“要不我們把花扔到水裏吧？”琛點頭，那也好。於是，羽凡把花瓣一瓣瓣撕落下來，投入水中。那些小小的殷紅的花瓣散落水中，有些隨水漸逝漸遠了，有些被風吹回來，聚在岸邊，小小的一簇，在茫茫的江麵上，美豔得淒涼。琛說，原來都不知道玫瑰花瓣的手感如此的好，絲綢一般。是啊，所有的玫瑰花都是放在花瓶裏供養著的，又有哪一束玫瑰會遭遇如此的命運，被這麽一瓣瓣地撕落，撒入江水中，任它隨水飄零呢？那絲綢般的花瓣就這樣被一片片地撕落下來，如此地沉重，如此地無奈，仿佛是從心上撕落一般。羽凡知道，這 24 朵玫瑰的散落是自己在和這段感情告別。太多的無奈，就這麽讓這些小小的花瓣載走吧，永遠地隨水而逝。“天盡頭，何處有香丘？”這樣的水葬，也算對得起這束花了。這樣的了結，也算是對得起這份感情了。“質本潔來還潔去”，就讓這份感情隨著這些美麗的花瓣去了吧，從此賦予花魂。
琛敏感地覺察到了羽凡的沉重，故作輕鬆地說，這束花也算值了，在最美麗的時候消逝，也許比在花瓶裏漸漸枯萎要來得更淒美些。可是，子非花，焉知花之無奈？這樣的飄零的命運，又豈是花瓣們由衷的選擇？
花瓣散完了，羽凡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空了。岸邊一小片的紅，水麵上小小的花瓣漂浮著，隨水而逝。“隻恐雙溪蚱蜢舟，載不動許多愁”。那麽這些小小的玫瑰花瓣，又載得動幾許的無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