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你無法逃脫你的生命的主題！...... 那種希望一切重新開始，開始一種不同於以往的“新的生活”，即“從零開始”的想法，就純屬幻想。你的生命總是用同樣的材料，同樣的磚瓦，同樣的問題構成，你開始以為是“新生”，而不消許久它就會變成你昔日存在的某種變奏。”

---米蘭.昆德拉 《不朽》


你不知道日子是怎樣一天又一天地過去，真的不知道，便如不知道太陽每天如何從東方升起， 又從西方落下。你常懷疑那每天早上充滿生機的冉冉的火紅的炙熱生命是否確實是那個昨天黃昏眷戀而疲憊的散發著憂鬱的不舍者，正如你懷疑今天的你和明天的你是否是同一個人一樣，你懷疑。

你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個循規蹈矩的人。隻是每天早晨你會準時起床，白天你會奔走於課室間，去聽那些也許有用，也許乏味的課。而晚上你會抱著同樣的厚重的書，走著同樣的校園路，穿過同樣的那塊並不很大的籃球場，走進同樣的課室上晚自習直至打鍾熄燈，然後你再踩著同樣孤寂而飄忽的燈影和樹影，抬頭找一下那或許會變的月兒的臉，低頭望望那忽長忽短的身影。偶爾你也會一顆草尖上的露珠而駐足，對早春的新綠產生一絲的欣喜，也會小心翼翼地避開那滿地的落紅。你知道，這是歲月的痕跡，可你的心無動於衷。骨子裏，一切未變，你知道。

但，確實有些不安定的因素在你的體內作怪，這點，你知道。你那顆不甘寂寞的驛動的心永遠在渴望著什麽，期待著什麽，也許是一個奇跡，也許是一個故事，也許是一個小小的，小小的變化，在那些平淡的如白開水的日子裏。潛意識裏你討厭一成不變，可你又無法抗拒地每天重複於一成不變的生活。其實，你知道，生活是你自己活出來的，你知道。

終於有一天，你惡狠狠地對自己說，我要來打破一下這該死的模式。於是晚自習時你下定決心地走向相反的方向，你想這該是你突破的第一步，從今以後，你要時不時地來壞一下自己的規矩。你說，給白開水加點兒糖啊，鹽啊什麽的，也未嚐不可。雄心勃勃的你卻再也沒料到習慣的勢力是如此的強大，久已臣服於它的你竟是無法適應換一個課室來上晚自習，整個晚上你沒看進去一個字，隻覺得一切都不對勁。無奈，你讓步了。你知道盡管最後你將適應這間課室。可你的計劃呢？時不時地壞一下規矩，三天兩頭地換間課室，那麽，你所有的時間都將花費在“適應”上。無奈之餘，你忽然覺得自己很無聊。好好的，換什麽課室，難道這就能意味什麽所謂的改變，突破嗎？可笑之致！

於是，又一個夜晚來臨的時候，你仍舊走上了那條穿過籃球場，低頭有花影，葉影，抬頭有月兒的校道。

你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可你知道，你的心沒有安定，你仍在期望著那裝著白開水的杯子裏能加點兒什麽。也許糖啊，鹽啊的隻能調調味，也許該來粒小石子什麽的，不管怎樣，它至少會激起一圈圈的漣漪。